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夏日午后,我时而往胡同里钻,穿行透过树影斑驳的阳光,脚步蓦地轻快起来。有时,竹竿上晾晒衣服滴下的水落入脖颈,一丝清凉浸入心底;有时,一阵穿堂风吹过,凉爽之气从脚底升到眼睛,风吹开未关紧的四合院门,老旧的二八自行车前面装着菜篮子,简陋的塑料花盆种着不知名的小花,却有花香袭来,洗衣台前没有关紧的水龙头落在桶里的滴答声……炎热倏然褪去,风中竟是往年的味道。
水巷子
胡同,是北方的叫法,我们那里叫巷子,未上小学的前一年夏天,我没少往巷子里钻。那年,我妈总算调到我爸单位,结束了漫长的两地分居。我爸那时在一所大专学校教物理,妈就在学校里做了会计。我们住在学校分配的筒子楼,妈很满意,说是终于住上了楼房。那时,爸妈单位没有幼儿园,地方幼儿园离家又太远,妈就让外婆照看我,反正我很快就会上小学了。
1
学校外面有条巷子,巷子里有不少大杂院,有点像北方的四合院,都是低低矮矮的平房,看上去破破烂烂。外婆说那里叫水巷子,可我并未看见有水池子,倒是有口很大的井。外婆在水巷子里认识了几个老婆婆,她们喜欢在井边那棵大树下歇凉,闲聊。我就在巷子中一个个院子里东窜西窜。
一次,我一进水巷子就听到有歌声从院子里传来,声音有些嘶哑,不怎么好听,唱着“月亮在白云朵般的莲花里穿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我随着声音走进院子,只听其声,不见其人,遂往里走,在院子最里面屋子的窗户外,我踩在一块石头上,方看见一个女人在屋子中间边跳边唱。那女人看上去比我母亲岁数大,个子挺高,垂肩的头发上插了一朵白色小花。屋子好黑,阳光透过窗户栅栏印在她脸上。那是一张长长的苍白的脸,嘴唇却很红,露出雪白的牙齿,眼睛眯缝着,她好像也不是跳舞,却像怀里抱着个孩子,正哄着睡觉。嘴里轻轻哼着:“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一个大人还像我们孩子一样“过家家”,我不禁笑出了声。旋即,歌声停止了,我赶紧从石头上跳下去,只听那女人扯着嗓子说:“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声音像从地缝中传来,吓得我仓皇往院子外跑,声音似乎还追着我,我一口气跑到外婆面前,语无伦次说着刚才的遭遇。外婆把我搂在怀里说:“莫怕,莫怕,谁让你乱跑。”旁边那个老婆婆对外婆道:“那个女人是个疯子,她男人还是你女婿学校的老师呢。”
“她为啥不住在学校里?”外婆问。
“嫌丢人呗,堂堂一个大学老师,娶一个疯子当老婆。”旁边那个老婆婆瘪着没牙的嘴道。
“疯子打人吗?”我问。
“疯子还能不打人?要不怎么要把她关起来。”瘪嘴老婆婆又道。
“她为什么是疯子,生下来就是疯子吗?”
“你这孩子,回家问你爹妈去,我哪知道。”瘪嘴老婆婆笑着说。
我不敢回家问爸妈,怕他们再也不让外婆带我到水巷子玩,外婆也不敢问。
2
外婆和我依然在爸妈上班后到水巷子里去,只是我不敢再到疯子家。一天下午,外婆估摸我妈要下班了,就带着我从水巷子里往家里赶。外婆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我又往哪个院子里钻,我只好跟着外婆慢慢走,脚却不老实地踢着路上的石子,一不小心,石子踢到前面一个高个女人腿上。
“哎哟……”女人一声尖叫转过头来,旁边的男人也赶紧转过头。那不是关在屋里的疯女人吗?我撒腿就想跑,却见那个男人蹲下来温和地说:“小妹妹,这朵花给你。”他把一朵浅紫色的小花递给我,但见旁边高个女人手里捧着好几朵小花,她也蹲下来把那几朵花一边递到我手上一边说:“妞妞,戴在头上,漂亮。”说着她就往我头发上插,她的声音比唱歌好听多了,蹲下来给我戴花时,还能闻到她头发的香味,我简直怀疑不是那天看到的疯女人,但那张苍白的脸,高高的鼻子,又与那天窗外看到的分明一样,我却不怎么怕她了。旁边那个男人比她矮半个头,光秃秃的脑袋,起初我以为是个老爷爷,转过脸来,方见比身边的女人还年轻,胖胖的脸上戴着黑边眼镜,他微笑着望着我,总觉得在爸的学校里见过。
“快跟伯伯说‘谢谢’。”外婆边说边拉着我要走。
突然,我被那高个女人拉到怀里,她抚摸着我的脸说:“妞妞,跟妈妈回家,我做好吃的给你。”
“我不叫妞妞,你不是我妈。”我拼命挣脱着,趁那女人发愣时,跑开了,把外婆也甩得老远。
外婆在后面喘着粗气追着我,又听那个男人轻轻对高个子女人说:“你认错人了,快回家。”那女人扯着嗓子喊“妞妞”的哭声,吓得我没有等外婆,顾自跑回了家。
妈见我慌慌张张哭着回家,便问怎么回事。我只得把经过说了一遍。
“那男的是你爸学校的老师,女的是他老婆,脑子有点问题,你以后不要总往水巷子里跑。”
“脑子有问题,是不是就是疯子呀!”
妈半晌未讲话,过了一会方道:“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可怜啥,还不是自作自受。”爸说。
“什么是自作自受?疯子是自作自受才疯了吗?”我百思不解地问。
“跟你说不清楚,就要上小学了,别一天到晚到处乱跑。”爸说。
我又问妈,妈说:“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把生字卡片拿出来,我考考你。”外婆慌忙帮我把生字卡片找出来,我只得住了嘴。
3
天渐渐热了起来,我们住的筒子楼比水巷子的平房热多了。外婆说电风扇吹的风都是热的,不如水巷子的穿堂风,但外婆不再带我去,天天拿着妈写好的生字卡片,监督我认字,尽管外婆一个字也不认识。她每天也带我出去玩,却只在学校里。
一天下午,天闷热,外婆带我在校园里玩。我们路过学校食堂,见里面有好多人,响着我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听着想哭,却见真有人在哭,他们胸前戴着白色的纸花,手臂上缠着黑袖套。外婆不让我进去,说是晦气。我却觉得好玩, 一定要进去看看。
学校食堂其实不是仅用来吃饭,也是礼堂,遇到节假日,还演节目;有时爸妈也在这开会。然而,那天究竟在干什么呢?只见礼堂最前面摆了一张大大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不就是那天路上送我花的伯伯吗!怎么照片周围都用黑纱裹起来?还摆了许多花圈。猛然,我看见那个高个子女人了!不少人围着她,有人把白花戴在她胸前,她旋即一把扯下扔在地上,又有人给她戴上黑袖套,她也立即扯下。
“老章走了,你就戴上吧。”有人说。
“老章死了,你必须戴上。”有人说。
高个女人的脸比我前两次看见的更加苍白,一双眼睛凹陷下去,眼神空空洞洞。她不说话,也没哭,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笑容,却让我害怕,没人可以把白花和黑袖套给她戴上。
“小霁,你怎么在这里?”我听见爸的声音,老远看见爸向我走来,吓得我匆忙跑出食堂。
回家后,爸并未责怪我,也没怎么开口说话。天越来越热,深夜,只听见外婆摇蒲扇的声音,我怎么也睡不着,想着下午在食堂里看到高个子疯女人和照片上的伯伯,却听爸妈房间里传来了声音。
“老章这辈子真不值,娶了他老师的老婆,没给他生个一男半女也就算了,还得了疯病,自己又早早得心脏病死了。哎……”爸叹息道。
“那个疯女人可真有勇气,为了老章,家都不要了,三个孩子也不要了。”妈说。
“什么勇气,把自己的家都毁了,孩子摊上这么一个妈真是倒大霉。真不知老章怎么想的,还教哲学呢,连自己生活都处理不好。也真是可怜!”爸又叹息道。
“他老婆后来疯了,是不是良心受不了呀!”妈说。
“报应吧!老章为了她,连学校分的房子都不去住,在水巷子租个破房子,还舍不得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老章死了,疯子连孝也不给他戴!”爸的声音大了起来,带着愤怒。
“嘘,小声点,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那个疯女人现在怎么了。”妈轻声道。
外婆依然一下一下摇着蒲扇,不一会我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我问外婆:“什么是报应?”
“就是自作自受吧!”外婆想了好一会方道。
4
三伏天到了,家里实在太热,外婆终于忍不住,还是趁爸妈不在家时带我去了水巷子。刚一走进,就一股穿堂风吹来,倏地凉快下来。外婆又走到那口井边,却未见一人。
“这么热的天,这些人都跑哪去了。”外婆边嘟囔着边在井边的那棵大树下坐下乘凉,我又想去那个疯女人的家里看看,不敢告诉外婆,趁她打瞌睡时溜走了。
跑到疯女人家里的院子,出奇冷清,院子里的人都到哪去了?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咚咚”声,壮着胆小心走到疯女人家里的窗外。窗玻璃积满了灰尘,我用手轻轻拂去,房间空无一人,似乎还有霉味散发出来,我惊惶地跑出院子,回到水井边,却见外婆站在树下张望着。
“你跑哪去了,看我回去不告诉你妈才怪。”
“那也是你带我出来的。”我往水井边走去想凉快一下,外婆一把拉住我说:“别往那跑,刚听瘪嘴老婆子说,疯女人不见了,有人说她跳了井。”
我挣脱外婆的手,偏要往井里看。井水很平静,映着树的倒影,树缝间阳光的影子在水面金光闪闪,一阵风过,一片树叶落进井里,水面纹丝不动。
我不相信疯女人跳了井,她飞走了,飞过水巷子,飞到了遥远的地方。微风吹过水巷子,吹过我五岁那年夏天,记忆里有着鸢尾花的味道。
牛巷子
我上学了,爸妈单位没有学校,就将我送到离家较远市里的一所学校,离奶奶家很近,我便住在奶奶那,妈隔三差五就来看我。
奶奶家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大杂院在一个老巷子里。奶奶听说那里要拆迁便买了下来。有两间房,里面那间屋子后面有个小天井,天井里有口井。巷子靠近河边,河堤有一座石雕的牛,故,又叫牛巷子。
1
从学校走到奶奶家大约十几分钟,如果从河堤抄近路,可直接走到巷尾,不必穿过整个巷子,只需几分钟,我便常常从河堤走。奶奶家是巷尾的第二户人家,每次都要经过巷尾的第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好像只开窗不开门,只听屋里传来的声音不见人影。我每次放学从那户人家的窗前经过,总忍不住往里面看看,屋里黑黢黢的,只看到模糊的桌椅,还能闻到味道饭菜的味道,大概那间屋子是他们的厨房,也是吃饭的地方,时常听到屋里传来一个老太婆与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母子俩,两人声音都很大,老房子不隔音,想不听都没办法。时而听到老太婆苍老嘶哑却又似乎故意用力吼叫的声音。
“二娃子,饭好了没?饿死老子了。”旋即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好一会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给你留的有饼干嘛,你老太婆怎么又饿了,你是饿死鬼投胎呀。”
“一大早上,几块饼干管屁用。”老太婆边咳嗽边喘着气说。
里面好一阵没有声音,待我吃完饭准备午休时,又听到一阵锅碗瓢盆在响,是那男人的声音:“起来吃饭了,今天煮了你咬得动的萝卜哈。”
一阵窸窸窣窣后,听见老太婆说:“你娃算得精哟,我吃萝卜,你吃肉,给你那么多钱还吃不上一顿肉么。”
“快吃饭,我下午还要上班,你那点钱还以为要吃一百年啊!”
又好一阵没有声音,奶奶催我快点睡午觉,迷迷糊糊中,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似乎每天中午都能听到他们这样的对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对话,我好奇地问奶奶:“老太婆是那个叔叔的妈吗?”
“不是他妈还能是谁。”
“那个叔叔做什么工作的?他妈怎么每天都在喊饿呀?”
“他能做什么,每天到工地扛水泥,累得半死,回来还给他妈做饭。”
“他妈为什么不做饭?”
“老太婆是个瞎子。”
2
一天中午,我又从河堤走,经过那母子俩的家,门依然关着,窗户还是开着,没有讲话声,我贴近窗玻璃用力往里瞧,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老婆婆坐在桌前,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我还想看仔细一些,一声巨响吓得我慌忙退后。
屋里似乎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噼里啪啦滚来滚去。“二娃,二娃,怎么才回来啰。”老婆婆的声音带着紧张,我看到她转过了头,撒腿溜回了奶奶家。
老远还听着老婆婆“二娃,二娃”地喊着。
回到奶奶家,不一会又传来老婆婆的声音:“二娃子,你死到哪去了,搞这么晚才回来。”
“今天工地上忙,买了两个饼子你先吃。”
“吃不下哦,啥也不想吃,脑壳晕得很。”
“那你还起来干啥子嘛,床上躺着去。”
“我怕躺着等不到你回来就咽气了。早上梦到你妈要把你抱起走,我去抢,她不给,把我都哭醒了,到现在眼泪水还没干。”
“你想这些做啥子嘛,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以为我是小娃儿么?她怕在那边早就死了。”
“哎,你妈那年怎么就狠得下心,跟那个老不死的去了海那边,把你这个才五个月大的娃丢在家,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娃还有今天。”
“莫说了,耳朵都听起老茧了,你就是我亲妈,我又不得去找她,你怕啥。”
“你要敢找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只晓得生不晓得得养,只晓得哄老不死高兴的狐狸精。老不死的好狠心,把我们孤儿寡母甩在家里。”
我睡在奶奶里屋,隔墙就是那母子俩的家,简直像在自家屋里听人讲话。随着睡意袭来,朦胧中又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好像是老婆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睡梦中,我感觉有个年轻女人来抱我,我拼命挣脱不要她抱,她把我搂得更紧了,我大哭。醒来看见妈抱着我。
“大白天的,你哭啥?”妈轻轻问。有时,奶奶不在,妈就中午过来给我做饭。
“妈,我是你生的吗?”我仿佛还未从梦中醒来。
“傻女子,怎么问这个,没睡醒呀?”
“你是我亲妈,是不是嘛!”我突然扑倒妈怀里哭起来,吓得妈赶紧问我是不是做恶梦了。我便把中午听来的讲给妈。
“老太婆糊涂了吧,不是她亲儿子能这么照顾她。”
“妈,海那边是什么地方?老不死的是谁?狐狸精是狐狸吗?”
“海那边是很远很远的地方,老不死的就是老太婆的男人呗,狐狸精肯定不是狐狸。”
“就是他亲妈吧?”
“你听这些墙根干啥,还不赶紧起来上学。”妈笑着帮我穿好衣服,送我去学校。妈要离开时,我又哭了起来,似乎回到很小的时候,真想妈抱着我。
3
从那以后,妈让我睡到奶奶那间屋,隔着一间房,自然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小了许多。我与住在牛巷子的同学混熟后,就很少从河堤回家。放学后,与住在牛巷子的同学相约一起回家,短短十几分钟的路,我们可以走上半个小时。从巷头到巷尾都有同学,我住在巷尾,当然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到家,也就不会从那母子俩的家门过,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那母子俩的声音,我也很快忘了他们。有时,我们放学后也在河堤石牛那玩,只有那时,我是第一个到家。
石牛前有一小块草地,牛巷子里的人都喜欢聚集在那聊天,我奶奶有时也在。一天放学后,我们又在河堤玩,只见草坪上坐着一个男人,他一会望望天,一会看看地,一会又看看手,不知手上有什么好看的,我总觉得这个男人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跟小伙伴玩了一会也就把他忘了。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一起从巷尾溜回去。路过那母子俩的屋子时,我突然想让同学也来看看瞎眼老婆婆。几个小伙伴听我讲得有趣,也都挨个从窗户往里瞧,然后, 一个个皆抱怨我,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哪来的瞎眼老婆婆。我也贴着窗玻璃使劲往里瞧,真是什么也没有,桌子、板凳摆得齐齐整整,不像我原来看到的乱七八糟,却一个人影也没能,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悻悻回到奶奶家,问奶奶:“怎么好久没有听到隔壁老婆婆骂她儿子了?”
“瞎老婆子死了。”
“啊,怎么死的?”
“病死的,那么大岁数了。”
“她儿子为什么不带她去看病?”
“肯定也带她去了,看不好了吧,也是没钱,扛水泥一天能挣几个钱。哎,她儿子总算解放了。”
“解放什么?”
“你不是没听到瞎老婆子骂她儿子的声音了嘛。”
那天,我忽然想在里屋睡午觉,耳朵贴在墙壁,只有风的声音,啪嗒啪嗒,仿佛敲打着窗玻璃。奶奶让我就在里屋睡觉,反正现在没人吵我了。然而,有一天中午,我又听到了那个男人的讲话声。
“你就这么着急么,马上饭就好了。”一会又听他说:“慢点吃,又没哪个跟你抢。”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我有点害怕地闭上眼睛。
翌日中午,又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饭好了,快来吃,你不饿么?”没有对方的声音,又是他的声音:“今天一早上把人累的,钱没挣几个,又说不要那么多人了,又到哪去找饭吃哦,我莫饭吃,你也莫吃了。”许久,还是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阵。
连续几个中午,那个男人依然讲着同样的话,依然没有任何回音。我终于忍不住要去瞧个究竟,走到奶奶家天井,就看见他正对着一只鸡讲话,正是那个坐在草坪上看天、看地、看手的男人。
在奶奶家我只待了半年,爸妈又调到一所大学工作,学校里有附小,遂将我转学。从那以后,我再也没住过巷子。后来,我走出有巷子的小城,来到有胡同的大城市,穿行于夏日午后的胡同,等待与穿堂风邂逅,飘来的总是水巷子、牛巷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