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园田居(其一) 陶渊明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千年之前,陶渊明一声棒喝:“田园将芜,胡不归?”从此,在每个中国人心中种了一个归园之梦。
尽管这个梦隐隐约约,此起彼伏,却很少有人有付诸现实的勇气。因为我们不敢确定:一旦回归田园,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物质能否和我们的欲望相匹配?我们的孩子能不能受到好的教育?我们的父母能不能享受好的医疗条件?……当这些问题排山倒海地涌来的时候,田园之梦就像夜晚的霓虹灯,“刷”地一下全灭了。我们在黑暗中沉睡过去,把梦搁浅在梦里。
陶渊明是行动派,从“开荒南野际”看来,他真的回归了农村。农村和山林不一样,王维隐居的地方叫辋川别业,那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幽静之地。王维本人过的是半官半隐的生活,朝廷需要时,出山撰写点官文,其他时间就闲居在别业里。就好像是一个公务员,每周上一天休6天。恐怕王维的隐居才是多数人向往的隐居状态。
可陶渊明不一样,他生活在乱世,家中孩子又多,吃穿是第一大问题。所以回归田园要做的第1件事儿就是开垦荒地,亲自种田。好在陶渊明还属于地主阶层,又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和一般的贫农不一样,他有房有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有了这些家产,也就有了回归的底气。我家铁人就经常说要回他的大张庄,那里还留有他的宅基地呢。
事实上,陶渊明的这些家产在乱世中实在算不上什么。首先,陶渊明并不善于种地,他在《归去来兮辞》中说,“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言外之意,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农活了,他需要乡邻们告诉他,他自己是不知道农令的。后来他又说“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地种的怎么样,可想而知。其次,陶渊明回归之后的那几年,逢兵乱,水旱,强盗,他的那些地根本不足以养活家人。就好像《红楼梦》第1回中出现的读书人甄士隐一样,从读书人转身为农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不用说,农村里面并不都是善良淳朴的“素心人”,人心的刁钻与愚昧,无论哪个阶层都存在。后来陶渊明又遭遇了火灾,家里仅有的几间茅屋也烧光了,他的日子越来越落魄,越来越艰难。当然,这是后话,我们先看一下陶渊明的隐居生活状态吧!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有了这几句,农村摇身一变,成了田园。或许有人会问,农村和田园有什么区别呢?当然不同,田园是诗意的农村。农村让人逃离,田园催人回归。生活还是那样的生活,但多了一层诗意,就马上不一样了。诗意让人的精神生出幻想,让泥土变成心灵的栖息地。
转化的前提是要有一颗诗意的心灵。传统的农民,很少能感受到美好的田园风光,他们中的大多数,像闰土一样麻木恣睢。
诗人会。门前门后的榆柳和桃李就让生活有了遐想,桃李树下一壶酒,榆柳堂前一盘棋。那迷茫隐约的村庄,村落里飘起的袅袅炊烟,有一种朦胧之美,若再加上鸡鸣和狗吠,又多了点烟火气,让人有了家的归属感。
诗意的田园生活一定来源于心底的诗意,诗意的内心有一个前提:有余闲。我把这首诗读来读去,还是感觉这三个字儿太重要了,“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之耳!”陶渊明之后的苏东坡道出了闲的真谛,有闲情雅致为第一,但更要有超然于物外的清闲,从容面对人生挫折的悠闲,有了这种人格魅力,才能把朴素平常的生活过得如此有诗意。
这首诗在情感上还有一组对比——开篇的悔恨和结尾的庆幸。也就是说,陶渊明在追求幸福的路上,也走过一段弯路,但最终找到了自己心灵的方向。
“少无世俗韵,性本爱丘山”。陶渊明的本性是和自然一致的,不喜欢人世间的喧喧扰扰。那么,越靠近自然,就越接近心灵的方向,也就越能追逐到心灵的幸福。所以,他才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轻松和愉悦。
这是一种主动选择的生活状态。当一个人活到一定年龄的时候,若能沉静下来,想一想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便能刹住前行的脚步,哪怕不是回归田园,也能找到心的家园。
我想,这就是陶渊明这首诗给我最大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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