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酒的记忆很深远,小时候便醉过,高中麦收时,啤酒兑冰块是美好的回忆。再长一些,酒变成交流的媒介,喝得慢慢多起来,酩酊大醉已多次,每每皆有故事。我不喜欢宿醉,独喜朦胧中愈发清醒的感觉,饮者,清醒也,这是我喝酒的境界。
关于酒的诗句很多,最喜欢的是“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每每吟诵此句,心里面便多出一分悠闲与淡然,对酒的认识也就愈发清晰、透明。
酒,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又最多变的一种物质,它时而炽热似火,时而寒冷如冰,时而绵软如绸缎,时而锋利似刀刃。它总是叫人超脱,惹人放荡,让人变得无所不能。无论你是否喝酒,酒已经渗透进了你的灵魂,酒的意义远不止生理消费,也不仅仅停留在口腹之乐,酒是一种文化,一种礼仪,一种生活的方式。
人为什么喝酒?套用登山界一句名言:你为什么登山?因为山在那里!同样,你为什么喝酒?因为酒在那里!对于许多人来说,酒是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醉可以解千愁。无论是文人骚客,还是田野村夫,对于酒的认知都如出一辙。会喝酒的人讲究物我合一,追逐无限自由,酒在他们的世界美轮美奂,可歌可泣。自酒诞生之日起,不知有多少人做了酒的情人,成了酒的俘虏。
喝酒的人都知道,酒是一种还原剂。人在清醒的时候,最糊涂,一杯酒下去,世界变真实,朋友也变得可靠。年轻时喝酒,喝的是交情,是气氛,大家凑一块儿,推杯换盏,满怀豪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酒慢慢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酒不再是一种媒介,它演化成了生活的主题。
俗话说一人不喝酒,二人不打牌,但年过中年,开始喜欢独饮,下酒菜也变得单调,一碟花生,一盘豆腐干,也能喝得个荡气回肠。而这样的心境,却不是需要旁人读懂的。一天当中,总有一段时间属于自己,想一些支离破碎的事,虽然没有结果,但也并不妨碍什么。酒不再豪饮,只需浅尝,生活的味道就这么淡淡的附着在舌尖,蛰伏在体内。
一个人从喜欢外出聚众喝酒,到沉醉于家中独饮,是一种衰老的表现,像战场退役的老兵,静默在黄昏,无语自斟。这全然是一种惨淡的景象,却不见得是一份耻辱。从啤酒到白酒,仿若生命的历程,跌宕起伏后归于平静。啤酒永远是拼杀的武器,盲目,冲动,似乎可以浇灭一切燃烧的火焰。但啤酒少了一分白酒的底蕴,白酒易醉,终究醉的是自己,用白酒去拼杀,目的是想杀人灭口,但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所以,白酒还是一个人私下里喝,即便喝出了眼泪,也是咎由自取。
有时会喝一点红酒,但红酒,总是和女人联系在一起,喝起来缠绵悱恻。一个单身男人沉醉于红酒,总有附庸风雅之嫌。红酒要么属于女人,要么属于两人。红酒优雅,但不如白酒那么坦荡,红酒总是让一些关系变得暧昧,喝它,似乎总有故事发生。喝红酒,需要的不是思考,而是遐想。这不是一个男人的品质。所以,红酒不是我等爱酒之人的首选。倘若哪天喝了红酒,身旁必有佳人作陪,而那时的酒,已然不是酒了。
无论是啤酒、白酒还是红酒,都是一种人生。喜欢喝酒的人,已不在乎需要什么心境。古人所谓“山饮”、“水饮”、“郊饮”,不过是一些文人雅士娇柔做作的秉性罢了。把酒喝成一种习惯,而不是助兴的工具,这才是酒之精髓,酒之大道。倘若哪天你发现自己饮酒不醉,如平常穿衣洗漱般自然,那才是真正的“欣欣然乘物以游心”,进入到通畅的生存状态,与天与地合二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