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擎天的气势牢牢锁定了徐步天,而亦只有徐步天清楚这一点。小郡主坐在他的身前,虽然衣袂被聂擎天带起的劲风吹动,却是半点也感觉不到聂擎天的杀气。
他的剑从不滥伤无辜。即便是在杀人如麻的战场。
因此他把攻势收缩为一线而非铺天盖地。为的正是不让剑气伤害到小郡主。
两马交错而过。已没有人看清楚这两人是如何交手的。只听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两马的前腿均向前一弯,然后飞腾而起,在空中交错而过。
聂擎天勒马回旋,淡淡道:“这一剑是替师傅给你的因你舍身从贼而来的教训。”
徐步天应声道:“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历来成则王侯败则贼,成败尚未可知,师兄焉能称之为贼?故恕步天不受教训,原璧奉还!”
聂擎天皱眉正要回答,徐步天已经猿臂一伸,将小郡主抱到他的马上。聂擎天习惯了他的不按常理出招,不以为意地看着面前的小郡主,问道:“这是何人?”徐步天微笑道:“这是平王爷的女儿小郡主。她久仰师兄的大名,想要见见你,故此步天便将她带来了。”小郡主认真地看着聂擎天俊伟的容颜,道:“你真的跟传说中一样,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了不起呢!”
聂擎天的面上亦浮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声音柔和下来道:“哦?那......传说中的我是什么样子?你想象中的我又是什么样子?”
小郡主着迷地看着他,道:“传说中的你是一个英俊神秘高傲的男子,我想象中的你则是刚好比徐哥哥差一点点的那样子。”
聂擎天哑然失笑,并没有因为她说他该比徐步天差一点点而不悦,道:“在你心里,你以为你的徐哥哥是天下最好最完美的人对不对?”
小郡主点了点头道:“不过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因为你跟他一样的。”徐步天笑道:“那你以后就跟着他吧。别来缠我了。”他扬鞭催马,竟自回转身向城门奔去。
小郡主侧着头看着聂擎天,认真道:“不过我还是只要嫁他。以前我以为所有跟他一样的人我都愿意嫁,现在见了你,发现你虽然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我还是只想嫁他。你送我回去吧。”
聂擎天失声道:“你究竟在说些甚么?”
小郡主露出不悦神色道:“你在装。”
聂擎天苦笑,只得一手揽住她的纤腰,一手扬鞭催马。赶到城下,两足一点飞离马背,如腾云驾雾般飞升而上,直至城头,正好赶上徐步天也正掠到城楼上。聂擎天将小郡主交到他手里,一言不发飘身下城,仍然是落在自己那匹白马上,策马转回本阵。两方军士见了这二人这等出神入化的轻功,始知二人为何能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均不由得鼓噪喝彩。
聂擎天举剑示意,阵上战鼓又开始咚咚催战。徐步天知道旧义叙尽,下面该是真刀真枪的比过了,遂将令旗一挥,城门开处,一彪军突出,正是平王嫡系中一支精锐,由平王爱将鲁辰率领,向着聂擎天阵势驰来。
聂擎天转入阵中主帅位置,将令旗招展指挥阵法变动,不多时便将鲁辰困入阵中,左冲右突不得门径。徐步天望见微笑,纵身跃上城楼最高处,也将自己手中令旗招展。毕辰望见徐步天旗号,便依着他的指示突围。苦斗多时,鲁辰这支军队究竟人少,士卒伤亡惨重,人人疲惫,战马亦自困乏,多有失蹄者,而聂擎天阵中被鲁辰来回冲突,也自伤亡不少,气势亦不如开始严整锋锐。徐步天将第二面令旗一招,城门口又突出一支军队,依着令旗指示投往震位,正好接住鲁辰率领部下残军脱身出阵。这支军队又闯入阵中,仍然是反复冲杀,直至力竭,又有人来接应出阵。如此反复几番,从昼至昏,双方均是损失惨重。徐步天下令鸣金收兵入城不提。聂擎天自率本部军马后退数里,在城外安营扎寨,从城头高楼上望去军营依山傍水,岗哨布置井井有条,法度严谨。平王爷部下诸将早先因为素来服徐步天智计韬略,虽不明言,但皆对聂擎天有轻视之心,直到见了他本人风采,再见了他用兵之法,才不由不叹服。
徐步天收军入城,安抚百姓,暗中吩咐两支轻骑准备晚上的劫寨。他自己走回卧房,磨墨润毫,预备写一封书信给聂擎天。想起白天的两军伤亡,心头沉重起来。这时候明月照在庭院里,朗朗生辉。他不由得掷下纸笔,走到庭院里。脑海里浮现了姬心云的影子: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自己已经陷入了战争的罪恶泥潭之中,难以脱身。她是否真如她所说的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呢?她又是否能理解自己的无奈和疲惫呢?正在想着心事,忽然心生感应往房顶上望去,一望之下却见一个白衣长发的优美背影正自抱膝对月而坐,仅仅是那股宁静闲雅的气质便天下无人能及。那正是他铭刻心底,永难忘却的姬心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