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日,晚,21点53分。
一辆军用车停在江都郊区外的禁足区内,在禁足区的入口处便是一群破旧的建筑。
上个年代遗留下来的教工楼群和荒废几十年的工业区共同成就了这片禁区。
从五十年前至今,这里已经发生过数百起失踪案和抛尸案,从任何角度来讲,这块地方都不会是正常人会驻足的区域。
车停稳之后,下来一个身材臃肿、身高一米六并且面色猥琐的男人。同时,在车的后座下来一个面色冰冷,单凭外表就和职业杀手很相像的青年男子。他们在下车后边观望起面前荒废毫无生机的楼群,一言不语,像是在等着谁来临。
时间很快过去半个小时,终于,面色冰冷的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朝前探出一步。
一张白纸,从面前的楼群中飘来,在空中无目标地摇摆数下后,像是发现了他,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脚前的土地。
远处传来不清的嘈杂声,在青年男子刚捡起那张白纸后,细密流动的图案便在白纸上缓缓展开。
与此同时,另一名同伴也是收到了白纸拿起。
条纹宛若音符般有律的图案就仿佛交织在一起的血管,在顷刻间爬满了整张白纸。
男子不自主地被这些图案吸引,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无法移动。
失重感由下而上上传来,耳边传来一串纸张翻动,液体煮沸滚动的声音。
回神后,他们已不在禁足区,而是身处一间办公室。
“实在抱歉,找两位的坐标花费了太多时间,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会,要喝一杯咖啡吗?”
男子朝声音来源处看去,那是个身形和野兽般魁梧的男人,穿着一件褐色背心,下身是很随便的一件短裤和运动鞋。
他在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回过头,而是继续摆弄着自己手上墨绿色的药剂和试管,单单右手戳出一根指头指了指自己身侧,那是一架被放在水池旁的咖啡机,在它的开口处还有几颗咖啡豆。
所有的行为都在表示他很忙,你俩爱干嘛先干嘛去。
总之,是这个看上去和健美教练一样但却鼓捣一些化学药剂的男人把他们搞到这里来的。
当然,他们二人不会在乎这种可有可无的态度,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处理那件案子的。
在今早5点23分时,江都警局的局长差点心肌梗塞当场去世。
他的女儿李筠被杀害在自己的家中。
犯罪嫌疑人已经基本确定下来,是与她同居的弟弟,李文。
房间里还有数份来自另外一个人的肉块和残肢,他去过现场,堆成几厘米厚的肉屑和抱着人头痴笑的男人暂时是不会被他所忘记了。
处理这件案子的自然不会是普通警员,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汇报和现场采取,这个案子被转交给TEN(特殊案件处理组)。
他们二人也是被上头派下协助这件案子。
转眼看这间办公室,虽说像是个办公室但却和杂烩一样,水池以及充满排泄物的便池就搁在一块,满地的文稿和布满蛛网的台灯,屋里唯一算得上干净的地方就是那个男人用着的办公桌。
这年头谁也不好赚钱,就连TEN也一样,要不是需要到他们俩的能力或许在这时他们还在候补室发呆,用尼古丁打发着无聊无趣的时间。
闹造反的闹造反,灵异事件的灵异事件,碰巧他的能力都与实战无关,于是仅被安排在候补人员,等待随时的差遣。
但凭能力来言,青年男子的能力却是相当适合获取情报。
拷问,单方面强制性的拷问,在经过哥德堡变奏曲后,他可以做到单凭一节乐章便让被拷问者说出所有的秘密,任何难以启齿的,甚至是他已经遗忘掉的。
而另外一人则是派来与他同行,也是闲手之辈,被拉来担任保镖的工作。
没错,你永远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体形臃肿看似没有一点用处的人会是崩拳的行家。
二人名为鞠舍和吴然,他们在TEN见过几次面,对于这次同行任务都表示希望快点结束回家躺尸去。
毕竟,处理这种案件一般来说都要冒着生命危险,他见过许多被抓捕的凶手,有些是觉醒了能力失手杀人的,有些则是以杀人为乐,在逮捕甚至行刑的时候都是老子天下无敌十八年后还是条汉子的人。
但,对于李文,他却无法忘却,那种癫狂痴迷到极致的眼神,他只在一种人身上看到过。
被他的上级进行“关爱”后的罪犯。当然这也是后话了,现如今他要配合处理这桩案件,同时祈祷别有过多的麻烦。
如之前所说,在办公桌上的男人确实没把他们当回事,甚至已经遗忘掉,在一个小时的无声沉默之中,他长叹一口气,像是从体内排出了一节圆筒那么粗的排泄物后,才起身走向水池,端起那一整架咖啡机,打开开关后便是张口猛灌。
而鞠舍与吴然两人则是看到绿巨人穿比基尼一样的表情看着他像是喝酒一样喝完咖啡后,长打一个饱嗝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你俩是怎么进来的?”像是突然发现二人的存在,男人转过头盯着鞠舍和吴然,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闯入自己领地的猎物。
“你先前把我们送进来的……然后叫我们在这里等你。”很显然,鞠舍对个问题不怎么想回答但又不得不回答。
“哦,是处理今早那个异人案件的?”男人一拍脑袋,像是被雷击了一下,“帮我去看看后门那个小子还活着没有,我把他忘了。”
五分钟后,浑身颤抖神色扭曲的李文被吴然拖着扯到两人面前。
说实话,鞠舍在看到李文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人不会是他杀掉的。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异人存在的能量或者别的波动。
让一个正常人把人徒手撕掉并且分尸成墨西哥肉块一样分量,就好像你让他吃掉一头苍蝇一样。
“我研究了他抱着的那颗人头。”男人拿起一包包装发黄的糖粉,随后抓了一把咖啡豆放入咖啡机内,“事实上应该是一滩血水,在我们的人是准备回收那颗人头的时候它就化掉了,就和你今早拉出的那堆……”
“研究结果怎么样。”鞠舍僵着一张脸,觉得胃里有些翻腾打断道。
“还能怎么样,用小脑都可以想到那颗人头和地板上那些肉屑是一体的,但那至少有十人份的数量,好家伙,海天盛……”
“这家伙会不会是练家子?”鞠舍无视了男人的精神污染,而是向吴然问道。
“肾窍破碎,心窍絮乱,筋脉里面就和塞了石油一样。”几秒后,吴然回应了鞠舍,掏了掏耳朵后补充道,“不过他的脑内有一团气,堵住了灵穴,应该就是他疯癫的原因。”
鞠舍扶了扶额头,有些困扰,这桩案件无头无尾,唯一现在能确定的就是李文是被别人控制才杀掉李筠的。
“那些被烧掉的照片也是线索,先把他带回去进行拷问。”事至如此,鞠舍只好先将李文的记忆过个遍才能找到可用的线索,但李文疯癫后记忆是否清晰,那也是难处。
“走吧。”鞠舍看了一眼已经在忙别的事情的男人,知道对方不会管及他们后便没多在乎了。
“开了前门就可以回到外面了。”男人冷冷道,同时咖啡机开始运作,咖啡豆和水在不大的容器内开始对彼此的交融。
就在他们即将开门走出后,背后的男人忽然补充了一句。
“那些血水和碎肉的细胞活性很奇怪,在原先它们是常人的好几十倍,但现在就好像冬眠了一样。”
鞠舍动作一停,就在刚刚,他好像看到李文的表情变化了一刹那,随后恢复如常。
身后的男人开始哼起歌曲,是《野蜂飞舞》,威尼斯的一首民曲。
他点了点头,随后带着李文走出门外。
在哼唱歌曲的男人身后,一滴疯狂扭动的血液在角落中愈发扩大,类似人类瞳仁的结构在血滴中缓缓长出。
门外,或是现实世界内。
两人带着低头颤抖的李文回到了禁足区,鞠舍活动了下关节,觉得有些不适。
身体和心灵上的。
尽管知道李文不存在任何武力危险,他们还是按照行动流程将他用锁住异人的锁关在后座。在后座与驾驶座之间有一道需要橡胶炸弹那样火力才可以炸裂的玻璃,确定锁链锁死后,鞠舍又看了李文一眼,但后者却没有抬头看他,依旧是自言自语着。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鞠舍在思索之际,车子已经发动引擎,朝TEN总部驶去。
半小时后,他们被堵在高架上,TEN说来也吝啬,尽管是行公事也不给他们安排个特殊渠道,还要在半晚堵车在高架上。
低级人员的待遇可想而知,但拥有了能力就要面临着招揽或是成为监管编号体。
前者还算是个人,后者连小白鼠都不算。
在等候之中,鞠舍闭着眼睛养神,车内没有开灯,但透过高架上斜探过来的灯光还是可以看到一些车内的景象,在他们后座的李文变得出奇的安静。
但,下一瞬,鞠舍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人刺到一般发麻,这一瞬,一股前所未有体验过的恶意在身后锁定住了他。
他很清楚,有人透过那间玻璃,仿佛是在凝视着他。
他睁开眼睛,透过车前的后视镜,他可以看到背后阴影之中,有个人朝他露出怪异,嘲讽的笑容。
“你上钩了。”
天台上,席酆看着高架上停滞的军车,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