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童年,是什么时候消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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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尔·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里,表达了这样的观念:童年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某个阶段,而是社会进程的产物。所谓童年,是指孩童与成人社会之间有明确界限的阶段。而这个明确的界限,是由媒介造成的。准确的说,就是古腾堡发明的印刷术。
这是什么意思?印刷术的发明,为什么是产生“童年”的基础?
在尼尔·波兹曼看来,童年并不是一个从来就有的概念。在中世纪之前,孩童和成年人,共享同一种媒介,说白了,就是人们的日常对话。媒介就是我们理解世界的信息管道。所以在那个时候,孩童和成年人对世界的理解是相通的。成年人说什么,干什么,孩子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但印刷术发明之后就不同了。随着印刷术的普遍应用,拥有读写能力的成年人,开始用文字这个媒介来交流和沟通。而孩童还没有读写能力,当然就与这个文字构成的世界相隔离。于是,成年人就可以把他们各种猥琐的事情藏在文字里。比如说,性焦虑,暴力,功利主义,以及各种没玩没了的冲突。
读写能力把童年和成年,分成了两个界限分明的阶段。因此,成年之前的孩童,是一个远离社会的群体。大人们出于下意识,会把成人世界那些糟心事跟孩子隔离。要是孩子对大人的世界感到好奇,他们就会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现在别来烦我,做作业去”。
于是,孩子们在大人遮遮掩掩之下过日子。由于他们接受的信息,都是经过过滤的,因此他们生活在一个相对简单、快乐、纯真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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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随着电视和互联网的普及,孩童和成年人之间的界限,再一次被打破了。
影视化的媒介把成人世界里的性、暴力、冲突,统统呈现在孩童的眼前。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呢?这让孩子更早的成人化。他们过早的接触到了成人世界里的事情,因此也逐渐失去了童年时期特有的纯真。用尼尔·波兹曼的话来说,童年正在迅速的消逝……
好了。打住……
我不想写一篇专门探讨媒介的文章。今天是六一,大过节的,谁有兴趣看一篇论文似的的东西。
我感兴趣的是,尼尔·波兹曼对“童年”的定义,让童年这个词,从时间的束缚之中挣脱出来了。这就是说,即便是成年人,也可以拥有“童心”。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如果他的生活过早成人化,那么他的“童心”也就逐渐淹没了。
还记得那个段子吗?
两个低年级的孩子吵架。小女孩对小男孩说:“哼,你去找那个五年级的老女人吧!”
编这个段子的人,用心险恶。不过是真事也未可知。现在十岁左右的孩子,谈起各种新鲜时尚娱乐八卦,比谁懂得都多。大人还遮遮掩掩的东西,他们可能知道的比你还多。
孩子们的理论知识从哪来?当然是手机和电视。我有个当妈妈的朋友告诉我,她有一次在路上,听到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在讨论堕胎,吓得她满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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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答标题里的那个问题:一个孩子的童年,是被成人世界的规则入侵的时候渐渐消逝的。
尼尔·波兹曼认为“媒介”是成年世界入侵的罪魁祸首。
这的确很有道理。现在哪个孩子不是吵着要玩手机呢?别忘了,手机上所有的内容,都是成年人提供的。即便是看起来纯洁无害的儿童游戏,难道他们就不会暗搓搓的加点私货在里面?
当然,除了媒介之外,成人世界的规则,普遍还是会通过社会和家庭而入侵。电影《狗十三》里有个场景:
父亲带女儿李玩去参加一场大人之间的饭局。为了向有权势的领导讨好,父亲让李玩“像个大人”一样敬酒,最后还违心地吃掉一块狗肉。
在我看来,这场饭局,就是少女李玩的“成人礼”。当她举起酒杯,向领导说出谄媚的话,吃掉那块狗肉的时候,她开始接受规则的驯化。而接受规则,就是所谓的“懂事”。于是她长大了,从此也向自己的纯真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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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想想,我们那个年代经历的童年,跟现在确实天差地别。作为一个上世纪80年代出生的人,我们家在我6岁的时候才有电视。9岁的时候才有电话。我记得那时电话是一个特别神秘的红色盒子,按几个按钮,居然就可以跟另一个空间里的人说话?这太假了。
那时候的人没听说过互联网,也没人想过会有一个叫做手机的玩意。日子简单而封闭,对于孩子们来说更是如此。大人和孩子的世界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孩子们的世界就是学习、游戏和发呆,没有什么校园宫斗。
我记得那时候,孩子们总是在等待夏天。春天太无聊,坐在教室里熬日子,还整天下雨。临近六月,忽然下几场暴雨。转眼间,天空蓝汪汪的,一片云也没有,好像被什么神秘的东西吸走了。
我记得那片稻田。绿油油的,放学路上,总是会经过。风来,闻到稻禾略带苦涩的清香。蜻蜓停在狗尾巴草的狗尾巴上。抓住翅膀玩一会,然后放它飞走。天色暗下去了,赶紧回家。
我记得那几本翻到卷边的《七龙珠》。不知道为什么,我比较喜欢贝吉塔,可惜他越来越弱。我喜欢悟空可以瞬间转移的技术,用两根手指点着自己的眉心,就可以靠意念瞬间去到想去的地方。我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打败魔人布欧。
我记得我们那座南方小镇,一到傍晚,总是飘散着饭菜的味道。总有大人在小巷子里喊孩子吃饭。听到呼喊的孩子,匆匆跑过,留下一个瘦瘦小小的背影。
我还记得一起游戏的伙伴,脸上天真到冒傻气的样子。那时候,总觉得日子很长,时间过得太慢,我们总得想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如今我还记得我们一起玩过的游戏。但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你们都去了哪儿?
我很想念你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