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国晶带着白如轩、丁谨、浊浑飞、梁月洁四个,从这风铃客栈一走去,飞龙双剑就眼睁睁地看他们走,而不去阻拦。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夕阳的余晖慢慢被夜色收敛,待他们转了几条街道,天色就已大暗。他们也不关心升起的新月、漫天的繁星,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出了这风铃镇。
白如轩和丁谨愈发觉得不对,白如轩率先问道:“孙护法莫要耍花招。”
孙国晶无奈的笑道:“我的命在你们手里,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白如轩心中仍是疑虑重重,但又觉得孙国晶在他控制之下,是不可能戏弄他们的。
在天上星月的照耀下,一行人步入了黄沙地里。遍地的黄沙在星光月光里,熠熠生光,就如铺满大道的黄金。
丁谨他们极目远眺,隐隐能看到黄沙地后面的木丛。树叶在风里摇摆,在夜色里瞧去,真的如同群魔乱舞似的。
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丁谨心头,丁谨还未说明,白如轩就押着孙国晶向前走去。丁谨也不加细想,便也迈开步子。
几人在黄沙地里展开身法,不一会儿便出了这黄沙地,来到这片木丛之下。
木丛中正好有一条道,这条道往前三丈左右恰巧站着一个人。
丁谨的视力一向极好,他借着月光星光望去,方看到这人的长相打扮。
这人身披一身月白色长衫,眉清目秀,提一柄宝剑,目光所向,正是他们这边。
待众人有劲几步,发现这人赫然正是他们要找的邓君泽!
邓君泽的面容在月光的沐浴里显得有些苍白,他的眼睛里还是闪着一丝狡黠的凶光。
“丁兄,浊浑兄,梁教主,你们终于来了。”莫测高深的笑容挂上他的嘴角,他的目光直勾勾地打在白如轩脸上,“原来孟清凡没有杀死白将军,不过,本公子是不相信白将军是有九条命的。”
浊浑飞喝道:“我们有四个人,你却只是你自己,谁胜谁败不是一目了然么?”
邓君泽长笑一声,轻蔑的道:“你们以为真是你们要挟孙护法找到了本公子?哼,其实是本公子故意要她带你们来的。你们可知晓,金风玉露楼的楼主,他有九种限令,每一种,都是你们这些人的死期!”话音落下,邓君泽往后一退,奇怪的是,他这一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他真的和这漫天夜色、星光月光融为了一体。
白如轩立时警觉,他运起一道真力,顺着抓孙国晶肩膀的手掌送了出去,打算震碎孙国晶的经脉。不料孙国晶的体内突然涌出一股反弹之力,瞬间将白如轩的手掌震开。白如轩心下大惊,正要使出“三指绝音”。这孙国晶扭身一转,纵身没入了木丛里。
四人都觉得着了孙国晶的道,这时又担心会有埋伏,环视着四周,防备起来。
尖锐的风声响起,转瞬木叶抖动,两旁的黑暗中爆射出无数飞箭,暴雨般洒了下来。四人施展身法,左右闪躲,险险避了过去。但是箭雨方尽,黑暗中又升起了烟雾,烟雾在眼前散开,刹那间在这夜空弥漫。四人知道这是唐门的毒雾,急忙抬起手臂,用衣袖捂住鼻子。可是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尖锐的风声响起,一时间数不清的飞箭从四面八方电射而来。四人视线被毒雾所挡,哪里还能看见一支飞箭?
木丛里传来一阵不屑的笑声:“这便是楼主的第一种限令,本公子现在就在这里,可是你们又能奈我何?”
大笑的这人当然就是邓君泽了,邓君泽已料定了他们必死。能不被毒雾所伤尚属难事,更何况在毒雾之下还有无穷无尽的飞箭?
邓君泽身在草丛,冷笑着瞧着小道上渐渐散开的毒雾。孙国晶站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说道:“邓公子,属下已按照楼主的吩咐成功将他们带入了死地,料理了他们,是不是就该引盗贼王出手了?”
邓君泽得意地问道:“盗贼王有没有怀疑过你?”
孙国晶道:“回邓公子的话,盗贼王仍然以为小女子和从前一样对他忠心耿耿。”
邓君泽点了点头,道:“好,这就好,等诱杀了方铁禅和沈虎翼,就由你去结果盗贼王。”
孙国晶道:“属下遵命。”
话音一落,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小道上瞥了一眼,毒雾已然完全散尽,箭支堆了一层又一层,仿佛田地的秸秆满地都是。可是,他们却没有看到丁谨他们的尸体,这四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邓君泽一脸茫然地盯着孙国晶,孙国晶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人呢?
邓君泽突然觉得心头大骇,冷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衫。他握剑的手已渐渐有些发抖,他知道自己低估了丁谨和白如轩他们。
这时他背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邓公子,你这限令,好像不怎么管用。”
邓君泽咬着牙,低声道:“丁谨!”他说话的时候,就连牙齿也在发颤。邓君泽听到丁谨的声音,就感觉有一条蛇沿着他的衣领钻进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脊背上爬来爬去。
孙国晶已打算要逃,但是她的身形刚展开,她刚一掠而起,就有三道指风悄无声息地贯穿了她的胸膛。
孙国晶扑通一声跌落下来的时候,凸起的眼球里充满了对命运的不甘之意,四个字从他打颤的齿缝里迸出:“三指绝音。”然后她就闭上了双眼,然后她的呼吸就已然停止,然后鲜血才一滴滴溢出她的嘴唇。
“区区在下,绝不会有失手第二次的时候。”白如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背负着双手走到她的近处,俯视着她说道。
可是就算白如轩说什么,孙国晶也再不能听到一个字。
形势骤变,邓君泽已知自己犯下了错误,在江湖上争斗,有时候犯错的代价就是死。他的错,即使宦喻楼饶过他,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邓君泽慢慢阖上了眼帘,等待着丁谨或者白如轩给予他致命一击。
可是丁谨却没有动手,就连白如轩也没有出手。
邓君泽冷笑道:“成王败寇,本公子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休想从本公子这里套出一字半句。”
“丁兄,弓箭手已被洒家料理了。”浊浑飞哈哈一声大笑,提刀走了过来。
丁谨回头看了一眼浊浑飞,忽然问道:“梁月洁呢?”
浊浑飞道:“她刚才去料理另一边的弓箭手,不过……”
“不过她现在已在吾手里。”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小道上响起,这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气息。
丁谨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和服装束的东瀛武士,这武士的刀架在梁月洁肩上,梁月洁已是花容变色,站在这武士前面。
“是你?”丁谨地瞳孔在收缩,他是认得这武士的。不只他认得,浊浑飞也认得。他便是当初在风铃和梁月洁交过手、又在邓府和浊浑飞拼过一招的武士。
“丁谨,你莫管我,杀了邓君泽便是。”梁月洁一双清丽的眸子望着丁谨,说道。
丁谨冲这武士笑了笑道:“阁下有何要求,说来便是。”
这武士冷冷道:“吾只有两个条件。”
丁谨道:“一个是放了邓君泽?”
这武士道:“另一个是你留下。”
白如轩在丁谨耳边轻声道:“丁兄千万不要上他的当,若是留下,恐怕凶多吉少。”
丁谨像是全然并未听到,又冲这武士笑道:“这要求倒是并不算过分。”
这武士面无表情地道:“阁下只管放心,吾并不曾埋伏手下,只是希望能与阁下一战。”
“哦?”
“当日在客栈相遇,自阁下神不知鬼不觉卸下迷影原觉的招式后,便引起了吾的兴趣。吾虽然投身金风玉露楼,但仍然惦记能够与阁下一战。”
“胜负既决,亦分生死!”这武士傲然说道。
丁谨问道:“当初和你战成平手的分明是梁教主和浊浑飞,你为什么要找在下决斗呢,这一点,在下实在是想不通。”
梁月洁清丽的眼眸黯淡了下去,她娇叹了一口气,道:“方才我与他交手,却非他对手。”
丁谨眉头一皱,心里暗叫不妙。
“阁下如若不答应。”这武士的眼里泛着凶光,“吾便杀了这女子。”
丁谨笑着叹息道:“事到如今,在下还有别的选择么?”他说罢一掌拍在邓君泽背后,邓君泽就像个断线风筝飘了出去,直落在这武士脚下。
这武士同样施掌一拍,梁月洁也飞到了丁谨面前。
丁谨看了眼白如轩,道:“找寻金风玉露楼的事,就先有劳白如轩了。”
白如轩道:“区区在下会和浊浑兄还有梁教主一起,等待丁兄凯旋归来。”
还没等丁谨他们继续说几句道别的话,邓君泽霍然回过头来,充满戾气得眼神恨恨地盯视着丁谨他们,冷哼道:“这才是第一种限令,但愿你们能撑到第九种限令。本公子希望你们记住,楼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你们活着离开风铃的。”
白如轩笑道:“区区在下倒是希望,能够早一点遇上你们楼主。”
邓君泽不再说话,转身掠起,青烟似的投林而去。
“邓公子走了,他们几个,是不是也应该走了?”这武士道。
丁谨扫了眼他们三个,他们三个齐声叮嘱道:“丁兄一定要小心了!”
丁谨懒洋洋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白如轩转身,浊浑飞和梁月洁也转身,他们三个一齐大步往林外走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离开这武士的视线,这武士才又举起他的东瀛柳叶刀来,双手握柄,一字一字说道:“吾千羽鹤,东瀛第一刀客,常闻宋朝高手居多,固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这宋土。客栈一见,长街目睹,知阁下武功,高深莫测,今日此地,吾愿以东瀛刀法,领教阁下高招!”
话音落下,杀气流出。
夜空中有一朵乌云飘过,恰巧遮蔽了皎皎孤月,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之意。
千羽鹤虽未出招,但是他身上的杀气已源源不断地催发出来,随风而去,一阵阵冲击着丁谨的意志。
丁谨若无其事地望着千羽鹤,笑了笑。有时候笑容会使缓解一个人的压力,所以丁谨喜欢笑。
只不过一道冷汗已沿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就滴在他的唇边。
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已绷紧,就像是满弓的弦。
此时此刻的千羽鹤,已非当初的千羽鹤。
一片枯叶从树上飘来,摇曳着缓缓落下。寒风吹起,竟然不能拂动,这无形的压力就像高山巨石一般横亘在两人之间。若有第三个人,一定会被这股压力、这般死一样的沉寂逼疯。
丁谨运起真力,尽量地与这排山倒海的杀气相抗。
千羽鹤伸出一只脚来,在地上划个半弧,他手腕一转,刀尖缓缓垂地。
丁谨两眼注视着他动作的变化,自己却还是一动也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原来动作缓慢的千羽鹤握剑的双手突然闪电般一转,原来垂地的刀尖带着一抹比惊雷更猛、比匹练更亮的光芒,扬了起来。
这抹刀光还未飞出九尺,原来在丁谨四丈以外的千羽鹤,就冲到了丁谨身前四尺处,和丁谨面对面的站在。
千羽鹤的刀已削出,斩的乃是丁谨的咽喉。丁谨听过这样的刀法,风雷一刀斩!
可是丁谨,还来得及躲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