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姑姑家回来,我跟着二姐继续上了村里的小学。
本来都是一起玩儿的伙伴,因为我在外面生活了两年,好像都变得生分了。
彼时已经到了小学中段,女孩子们形成了各种小团体。 她们玩的游戏我不太会玩,她们之间形成的小团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站队,刚开始,她们还争相拉拢我,但是因为我看不惯她们欺负弱小,便说了几句公道话。所以最终,我成了班里唯一一个没有参与小团体,而被孤立的孩子。
每天,我站在远处看着她们活蹦乱跳地玩,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还有几个女孩想跟我玩儿的,但是今天玩得好好的,第二天见了就故意装作不认识,看向一边,我猜想可能是受到了那个女生头头的威胁。我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所以也就不找她们了。
孤独成了我生活的常态,我变得敏感多思。
那时候遇到了一位对我很好的语文老师,他个子矮矮的,慈眉善目,看着很是和蔼。他对我好,主要是有一次,他布置了一篇作文,让写“我的家庭”。彼时父亲不在家,母亲带着我们姊妹三生活得很辛苦,我心里有些怨气,便把它真实地展示了出来。
老师对我那篇文章大加赞赏,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读了文章,加之他本来就了解我的家庭情况,所以从此便对我万分照顾。
记得那会儿老师上班带着他儿子,比我们低一级。每次开学,发的作业本都是暗格的,为了把作业写整齐,我们就自己用尺子打线。老师总是把他儿子的作业本拿过来让我给打线,这对我来说真是万分的荣幸。
我非常认真非常仔细地给打好线,老师看着我打的线,夸赞说:“这小姑娘真正是心灵手巧,你看这线,不差分毫,页面干干净净。”老师的话引得其他同学羡慕嫉妒恨,我心里真是比喝了蜜还甜。
由于老师的特殊照顾,所以尽管我没有加入她们的小团体,但是她们也只是孤立我,不敢对我动手。
但是小学时候的这一段被孤立的经历,却对我以后的性格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变得懦弱,不合群。
到了四年级,调来了一位新的老师。这位老师对学生作文抓得特别紧。
他引导我们读各种课外书,督促我们写日记。告诉我们日记必须每天写,如果实在没啥写了,就写上“今日无事可写,无话可说”的字样,但不许连日记本都不翻。他还规定,一个礼拜只许有两天可以写这句话,其余时间必须认真地完成一篇日记。
迫于他的压力,我开始极不情愿地写日记。
写着写着,慢慢写得就像一回事儿了。
记得有一次,这位语文老师把我的作文拿到课堂上给同学们念,说是写得特别生动。同学们都非常羡慕我,我虽然脸红脖子粗,但心里乐开了花。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天天盼着作文课。每次作文我都认认真真地写,写完了就焦急地等待下一次作文课,我的作文也越来越多地被老师在课堂上念。一学期下来,我们班同学的整体作文水平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后来刚上初中的第一次作文竞赛,全乡各个村的学生聚集在一起比赛,最终获奖的学生70%都是我们小学上去的(这是后话),而这一切,确实都是那位老师的功劳。
我相信一个好老师的影响不会是一个人,一定是一群人,甚至一代人。
四年级的时候,还经历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儿。
比我们高一级的有一个叫芳的女孩,学习特别好,人也很有个性。她从不参与任何小团体,但是没人敢惹她,因为她敢跟任何人干仗。
有一次,班里一个男生不知道怎么惹了她, 她追那个男生,直把那个男生追到了厕所,男生躲进厕所不出来,她毫无办法,就一脚踢开了校长的办公室门,告校长去了。
校长一看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也没生气,故意转移话题,问她:“怎么啦?你吃过饭了吗?”
她却不领情,粗着嗓子喊:“吃什么吃,气都吃饱了。”
事情最终怎样,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她的英勇无畏却从此传为佳话。
从此这个女生在学校里名声大作,高年级低年级,男生女生,包括老师,都没人敢惹她。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需要她那样的勇气,时而爆发一次,好给那些敢跟我为难的人看看。
不过最终也没有。
我,始终是懦弱的。
小学时还有一件特别令我苦恼的事, 那就是站路队。
学校把所有的学生,按照家的位置,分成了几个路队。每一个路队选出队长,每天放学时要站好路队,整齐有序地离校,上学时也一样,由路队长负责整理好队伍,再整齐有序地到校。
地坑在村东头,所以我站的是最东头的路队。
我们的路队长特别腐败,每天都要从路队里每个孩子手里搜刮一些东西,这引起了我的不满,我不但不给他东西,还跟他顶嘴。
他的权威受到挑战,自然没有我的好果子吃。
几次矛盾之后,我主动退出这个路队。
我给另外一个路队长说好站他们的路队,但是需要给老师说一下。
当我鼓起勇气给老师说的时候,老师表示不理解,他非得问我为什么要换路队。我自然是死扛着。最终,路队是换了,但是那个路队的孩子人家都离的近,出了校门一会就回家了。于是我只好一个人孤独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个讨厌的路队长故意带着队伍走在我旁边,一脸看笑话的神气。
最要命的还是上学时,我和二姐她们一起出门,走了一会儿,他们都站路队了。我又只好独自一个人,跟在他们旁边,直到走到另一个路队跟前,才如释重负。
小学的最后两年里,我天天都处于这种苦恼之中。站路队,站哪里?会不会被老师发现?村里人看到我独自一人站到队伍外面,都会怎么看我?这些问题困扰在我的心头,使我觉得生活糟糕透了。
实在心烦的时候,我就看书来排解。渐渐地,我就迷上了书。那时候书籍特别匮乏,没有什么书看,我就想办法去借。借到了就赶紧看,看完快速归还。再借,再看,再还。当时农村最流行的是小人书,《水浒传》《三国演义》中的一些情节,都是我当年断断续续在小人书里面看到的。
除了看小人书,我还借到过一本童话书,当然,借到最多的书就是琼瑶的言情小说和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
有段时间我特别迷琼瑶阿姨,被她笔下的爱情故事感动得稀里哗啦,每天沉迷其中,神魂颠倒。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吓得母亲以为我生病了。
就这样我的小学生活草草收场,曾经在姑姑家寄宿时的优越感不复存在,我变得敏感自卑,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