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林云和杨冬都活到了威慑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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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醒的比预想得更早，也在她和杨冬的计划之外。

她的这次治疗和唤醒都是秘密进行的，然后她就被拉进了一场同样秘密的会面中。威慑纪元61年，在一座早已废弃的公元时期的六层旧楼里她见到了托马斯·维德，危机初年的PIA局长。

“久仰大名，林云少校。”对方朝她伸出手，表情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绅士或礼貌，“你我都是不喜欢绕弯子的人，所以开门见山，我有一件事需要请你帮忙。”

“我在危机前就已经不是少校了。”林云同样冷眼打量这个穿黑皮夹克、身上烟味很浓的男人。他是那种不容易猜出年龄的人，有一张雕刻般英俊却略显沧桑的面孔，眼中闪动着某种说不出是冰冷还是狂热的情绪。

“但在这个时代，比你更合格的军人也不剩多少。”见林云似乎想要说什么，维德抬手以示阻止，“不要误会，我可没说你就是个合格的军人，而且我对军方也没有太多好感。这倒正是为什么我很欣赏你，很多事情他们做不到、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你却可以。”

林云“敢做敢想”的很多事情在公元世纪都不曾公开，但是对方的这番评价倒是不使她意外。危机初期各国政府和军方为了鼓励情报交流，也为表示团结一致抗敌的诚意，解密了许多旧档案。更何况这个主动为她提供医治，然后将她唤醒的男人曾经是CIA的精英，她毫不怀疑自己的底细已经被摸得透彻了。

因此林云也不与他客套：“我永远都是个军队的女儿，恕不能认同您对军人的偏见，特工先生。尤其是当您有什么敢想却不敢做的事，还要请别人帮忙的时候。”

“没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少校，你只需要提供一些技术支持。”维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帮助我杀一个人。”

林云皱了皱眉，表情像一个被“门外汉”误解了专业性质的大学生，有点儿烦恼，但并不觉得意外。

“特工先生，您真幽默……虽然我研究的也算是用技术杀人，但您似乎更应该找个杀手，或者退伍的特种兵也行。对于前CIA和PIA局长来说这应该不成问题。”

维德在意到她对“杀人”的事本身并没有异议。“人确实不是问题，问题出在了武器上。”他摇摇头说，“现今的玩意儿是没法用的，杀伤力都被控制在最弱程度，而且会把每次操作都登记在公共安全数据库中。我倒是从黑市搞来一把古董手枪，但是射得也不怎么准，那还是我能搞到的最好的了。”

“明白了，您想要一种隐蔽而杀伤力强的武器。”林云这才露出几分有兴趣的神情。

“并且是有针对性的，我不想扩大范围。事实上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很难过，她和你一样是个年轻姑娘，如果没有阴错阳差的被推到这个时代，也会是个很好的技术型PIA。”他说的是真情实感，但由于长期习惯的阴恻恻的表情，在旁人看来是什么效果就不得知了。

林云确实也不像是被他感动的样子。维德想她可能是比自己更见惯了这种事情，所以既不与他争辩道德，也不对他表示同情。“我在业余是搞过一些小东西……嗯，类似液体地雷这样的看来要排除了，纳米隐形刀……如果控制范围，杀伤力就未必致命……”她沉思的模样更像个女学生了，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那些东西——我想您应该也都知道了，没有尝试着复原吗？”

“试过了，事实上我们尝试的方案不止有你的。但是从解密资料里只能看到设计概念、很粗略的技术和一些花边逸闻，没有关键技术的细节，就无法复原那些东西。至少时间上来不及了……”他停顿了片刻，抬手指了指额头，“那些最关键的东西，在这里。”

然后林云终于看到了他的笑容——是出于真诚但又毫无温度的笑，仿佛冰层裂开了一条缝，从缝隙中慢慢渗出水来。

“所以少校，我在其中选择了你，因为我们本质是同一路人。”

再后来的几天，林云真的替他设计出了几样方案。有些被直接否决了，有些又因为所需材料不易取得或实验条件苛刻，也只得作罢。最后他们还是决定用改装枪支这个朴素的办法。威慑纪元的制式枪支甚至零件中都预装有“公共安全信息模块”，任何拆解动作都会触发告警并且上报。于是林云先动手改造了一间屏蔽室，然后在屏蔽室中放心大胆地操作起来。

让维德意外的是，改装即将完工的某天林云突然提议，这个杀手的活应该由她来干！

“你说那目标是个年轻姑娘，你这样的大男人要接近她未免太显眼，也许我的外表更掩人耳目一些。”但是维德没有同意。他觉得林云那双兴奋得发亮的眼睛，简直就像在说“我生的孩子该归我”似的。

维德在两人告别时只嘱咐了一句，如果我失手了，你就逃，想方设法也要活命。

他没想到自己险些在途中就送了命。一辆货车失控向他撞来，他千钧一发地闪躲过去，而林云的枪却被摔出去砸得粉碎。后来两人都觉得是智子和三体世界从中作梗。但是在那天，维德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下次机会，因此不想放弃。幸好那支总是不太准的古董手枪还随身带着，也装填了子弹，于是他也顺理成章地因为它而进了监狱。

林云利落地销毁了他们的“罪证”，但是没有逃。前PIA局长也确实是条硬汉，一人将所有罪名扛了下来，没有供出同伙的名字。然而时隔八年，当两人重逢在木星的第二拉格朗日点的时候，林云却半开玩笑地说，局长先生确实有远见，预料到会爆发什么样的灾难，就提前替自己找好容身之所了。

维德难得的没有反唇相讥，因为她说的有一半算是实情。大移民时期的人类社会是充斥着混乱与绝望的地狱，相比之下倒是监狱还有保持一点基本秩序。“我已经给你留过暗示，但是你似乎没有听进去。”他很平静地指出。

“计划总是不及变化更快。那时候三体要把全人类赶去澳大利亚，也包括所有的冬眠者。”林云耸了耸肩，“起初还有治安队向冬眠中心和家属们下通牒。后来大概是嫌麻烦，澳洲也人满为患了，开始直接轰炸各地的冬眠中心。我赶在他们之前去了北京，把小冬喊醒，但是也再无处可去。再后来抵抗运动的人找到我们，倒是没想在乱世还能遇见几位老朋友，就一直在那里帮忙了。”

“我也猜得到他们有几次行动出自你的手笔，少校。”维德点了点头，“所以这次我是作为老朋友，想让你再帮一个忙。”

林云闻言就笑了：“向来安分经营的星环集团需要聘用一个研究杀人技术的吗？”

“联邦政府现在全力投入掩体工程，集团的规模也是飞速扩大，现有的总部很快就会容纳不下了。”维德依然不动声色，“我准备在这里建设一座太空城，作为集团的科研基地。到那时肯定需要组织一支自卫队。”

林云冷笑着摇头：“在这个时代军队已经没落了，但是维德先生既了解我，就不该觉得我会有兴趣给建筑公司当保安。”说着垂下眼帘，似是有些忧伤地缅怀那属于军人的浪漫时代。维德不作声地看着。而她很快又扬起视线：“但是我更好奇您还需要我帮什么忙？我的专长现在哪里都派不上用场，人类世界已经不需要设计极端型武器和游击战了。”

她眼神很锐利，但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从对方眼底又看到了那种冰冷又狂热的光芒，她知道——他们彼此都知道答案。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