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施页
一阵冷风飕飕的刮过,我跟几个朋友刚出高铁站,都不禁打起了冷颤。我们不约而同地裹紧外套,弓着腰,努力把身体缩成一团。北方的天气的确让我们这些住惯了南方的孩子体会到什么是寒冷。
我拖着箱子走在最末尾,不时的透过拥挤的人群,用余光扫视着前方。
“嘿,在这!”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心里咯噔一响,第一反应竟然是赶紧把头低下。
“好久不见了,高中毕业都有7年了吧。”这是沈超的声音,即使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也能马上分辨出来。
“是啊,要不是你在群里说话,我们都不知道你在这座城市。”
“对啊,同学聚会你也不来,大家在一起聚聚聊聊天多好。”
我依旧闷着头,眼睛不敢看,可耳朵却很诚实地竖起来,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正当大家都往前走的时候,我发现一只手伸了过来。沈超抓着我的行李箱拉杆,轻声地说:“我来吧。”
我猛地抬头,沈超的侧脸出现在距我只有30公分的地方。我看着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除了咽口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年未见,再次面对我,沈超竟表现的如此坦然,而我的心却是砰砰跳个不停,这让我觉得有点不公平。“不用。”我一把拽过行李箱,略带生气地说道。
这是我跟沈超分手后第一次见面,五个字就结束了我们的第一场对话。
他穿着驼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脚上穿着马丁靴,牛仔裤在脚踝的地方卷起边。沈超一贯的穿衣风格,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变。
“这几年,你变漂亮了。”沈超快步赶上我,在我身后说道。
我很努力想要屏蔽掉他的声音,可从他嘴里说出的一字一句,就像无孔不入的寒风,不停地钻进我的耳朵里。他的一句话,就能毫无缘由地击溃我的全部堡垒。
我感到自己的眼泪快要涌出眼眶,便小跑着跟上前面的朋友,坐上了提前安排好的出租车。
我跟闺蜜还有沈超坐一辆,另外两个男同学坐一辆。我们几个都是高中同班同学,这一次,是来参加另一个同学的婚礼,顺便还计划了几天的旅行。
上车时,闺蜜见我表情不大对劲,便小声地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我瞥了一眼刚好上车的沈超,摇摇头说:“没事。”
闺蜜看了看沈超,又看了看我,没再说话。我们到宾馆放下行李,休息了一会,就又赶着去酒店。
看着昔日好友,如今嫁作人妻,心中感慨万千,既为她感到高兴,又难免有些伤感。想着如果当初没有跟沈超分手,今天大家来参加的,就会是我们的婚礼吧。而现在,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隔开着坐,我只能通过他的唇型来猜测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旁边的朋友用胳膊肘捣了我一下。
“啊,什么?”我这才回过神来。
“沈超好像跟你上的同一所大学,你们俩不知道吗?”
“知道。”“不知道。”我跟沈超同时出了声,可答案却是完全不同。
说了不知道的我赶紧打圆场:“在学校见过几面,不太熟,不太熟。”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明显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好在朋友们也没有再过问,这个话题也就这样过去了。
我跟沈超在一起三年,很多高中同学并不知道这事,并不是我们地下恋,这完全是因为当初在一起时的一个约定。
我们说好,在空间、朋友圈发有关对方的状态或者照片时,屏蔽掉所有的高中同学。不为别的,只是想在将来的某一天,晒出一张两人的结婚证,让大家既羡慕又惊讶。
二十岁的我们就是这么的幼稚且真诚,我们打心底里相信,未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对方。
看,恋爱中的情侣总对爱情充满憧憬和幻想。
我跟沈超是在食堂门口偶然撞见的。高中时,我们说过的话不多,不算熟悉,但在异地他乡遇到曾经的同学,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大一,我们以朋友的身份熟悉彼此,以暧昧的关系进入对方的生活。大二一开学,沈超提出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们之间的窗户纸被捅破,于是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沈超对我很好,知道我有点小脾气,也一直惯着我,不舍得跟我生气,更别提是冷战。一直到大四上学期,我们的感情都很稳定。
下学期就面临着毕业工作的问题,我跟沈超商量,两人一起留在这座城市,一起打拼。我以为他赞同我的想法,可到后来才发现,这句话错就错在以“我以为”开了头。
大四的时候,我在本市一家门户网站做实习编辑。公司每年会留下几个实习生转为正式员工,很幸运,在考核结果出来时,我成了最终留下来的几个人之一。
公司给新入职的员工提供两人一间的宿舍,地方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想着,如果沈超找到的单位也提供住宿,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在外面租房子住,这能省下不少钱。
我把这事告诉了沈超,原本以为他会很开心,没想到却面露难色。我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找工作遇到什么问题?”
沈超低着头,没说话,呼吸声渐渐加粗起来。突然,他一把抱住我,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这副模样,也开始担心起来。我也紧紧地抱着他以示回应,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问:“怎么了呀,干嘛突然说对不起?”
“我要出国了。”这句话从沈超的嘴里轻飘飘地传出来,我想要拍打他后背的右手悬在半空中,几秒钟后,有些僵硬。
我把他推开,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严肃的问道:“你要出国?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就,就前两个星期的事情,”沈超握住我的肩膀,激动地说:“我爸妈逼着我出国深造,我始终都是不同意的,也跟他们说了要跟你一起在这里找工作。可他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连学校都联系好了,我……”
“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以为自己能说服爸妈,能解决好这个问题。可前段时间回家的时候,跟我妈大吵一架,她被我气病倒了,连夜送进了医院。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看着我妈再被我气晕过去吧!”沈超有点激动,话语里全都带着哭腔。
我的嘴唇不停地上下颤抖,泪如雨下,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那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我明知道答案,可还是将问题说出了口。
那天晚上,我收到沈超发来的信息:两年我就回来,你能等我吗?
我躺在床上,眨巴着干涩的眼睛看着宿舍的天花板。眼中的泪已经流干,连一滴都没有了。我再次拿起手机,回了一条:你走了,我们就结束了。
然后便关了机。
第二天早上出门,就发现沈超拎着一盒牛奶和一袋早点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我装作没有看见,他就一直跟在我身后,直到快走出校门口才把我拦住,把早餐递给我。
他低下头,又摆出一副小孩做错事的可怜样子,小声地说:“等我,好吗?”
“我不要。”
“就两年,两年回来我们就结婚。”
“我不要。”
“相信我好吗?”
听到这话的我突然像山洪暴发一样放声大哭,几秒钟的时间已经泪流满面。我一边哭,嘴里一边还说着:“我不要,我不要。”
站在我面前的沈超也哭了,他紧紧地抱住我,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最后一次感受他的温度。
三年前的我,在分别的那一刻,总是不停地说着我不要,但其实心里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我总想着沈超是为了前途,才放弃的爱情放弃的我,一想到这,就一边心痛,一边恨他。
而三年后的现在,他坐在我的对面,我们只能以同学的身份来参加别人的婚礼。过去的事情好像真的就过去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样子,我突然明白,也许,当时我对这份感情有很多不确定,不然,等他两年又怎样;也许,他也对这份感情没有把握,不然,提出先领结婚证又怎样。
感情中的很多痛苦都是自找的,仿佛只有痛苦的感受过,才能证明自己曾经真的爱过。
如果可以,我想对三年前的自己说:“不要怀疑,三年后的你依旧像刚开始时那样爱他。”
可现在,我站在他的面前,却发现一切都回不去了。
喜宴散场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仰望夜空中的星,看着沈超回国后生活了一年的城市,竟然有种熟悉又欣慰的感觉。
可迎着风,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