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适逢农历闰二月,阳历已近四月中旬。春天好像一个慢性子的姑娘,磨磨蹭蹭羞羞答答总是不肯果断迈出步子。今年的沙尘暴造访得有些频繁,才看见一点春的希望,又湮没在漫天黄沙里。
黄土高坡的春不比江南,来得热闹盛大,他仿佛习惯了厚重质朴,人们要刻意去寻找春天的气息。河畔的柳树是毛绒绒的嫰绿,经年累月的松柏也换上了一层新绿,桃花红杏花白,梨花也是白色,海棠花是粉白色,海红花也是由粉变白,农历二三月份正是桃花杏花梨花竞相开放的日子,一簇簇,一团团,点缀着黄土地,与粗犷的世界形成对比,从远处看去,仿佛石头上长了花,更显花的娇美。
处处都有跳跃的色彩安慰你。石缝中的小花小草格外惹眼,黄土地的春天更显珍贵。学校在半坡处,下班从后大门回家,路旁边是一排下沉的南北相向的老平房,院子里有一棵海棠树,雪白的一树花把小小的院子遮住,有些枝丫甚至懒懒趴在南房的屋顶上,风过处撒下一地碎玉,有些花瓣落在院子里一小方洇湿的菜地上,天气好的时候,阳台上总有一位八九十岁的老奶奶悠闲地晒太阳。每当路过这个小院,脚步总会慢下来,忍不住驻足欣赏这平凡安逸的一角,仿佛能看到春到千万家的景象。
春天在农村是忙碌,是耕耘。有人趁着春天种下果树苗,有人翻新了鸡窝猪舍,有人开始筹划着在门前的园子地种几种蔬菜,还有人去野地里挖苜蓿、苦菜。赶集回来的人手里都提着各类庄稼种子,有的人打算在房前屋后种一些南瓜、豆角,有的则种西瓜、香瓜,有的人挖出了糜草下的葡萄藤,只等它们再一次焕发生机,结出串串绿珠子。我们这里家家户户最常见的是耐旱的枣树,现在几乎还看不到它们抽芽,杨树憋出新绿,槐树还挂着去年的干豆荚、枯叶子,榆树还不见叶子,却结满了榆钱,老一辈还会用榆钱蒸窝窝头、烙饼,摘几片下来生吃,有一种淡淡的草甜味,这也许就是春天的味道。
我的很多生活经验是小时候习得的。村里的稀罕物,新鲜事并不多,那时候村里的孩子很多,一群孩子除了上山疯跑,下河捕鱼、抓蝌蚪,再就是盼着树上的果子成熟,杏子得五六月,杏花谢后会先结出酸涩的小果实,这在小孩子眼里算是美味,龇牙咧嘴也要吃进去,等杏子初步长成,核还是软的,杏仁是嫩白色,一掐全是水,等核变成硬白色,再到棕色杏子就成熟了。八九月份,梨子、海棠、海红、野酸枣也都陆续成熟。枣要十一前后。直到这时,春天的花算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起风了,花落了一地。春天的繁花做了一个秋天的梦,春天的承诺秋天兑现,花的承诺果来兑现,汗的承诺时间来兑现。春末,种下一颗希望的种子,它能给你结出娇艳的繁花,它能还你累累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