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星期,就要过年了,好像每一年过年,都很仓促,不知道是因为仓促得来不及准备过年,还是因为长大了,所以对过年无感了。
小时候,真的很喜欢节假日,尤其是过年。
学校才开始放寒假,我就掰着手指算还有几天过年,随时准备着和妈妈去舂年糕,买年货。
那时候村里面有专门舂年糕的机器,每到过年前,就大张旗鼓地开张了,村里的人把米饭蒸熟,然后抬到作坊里面去舂年糕,我们把年糕叫做饵块或者米粑粑,所以舂年糕就是舂饵块、舂米粑粑。
这个舂年糕的作坊,一般就是机器主人的家,我大伯家就有这样的机器,所以一到舂年糕的时候,大伯家院子里总是挤满了人,忙着蒸米饭、抬米饭、揉年糕、晾年糕、收年糕,还有忙着排队的,总之就是很多人,院子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热气腾腾,弥漫着浓浓的米香,是米饭香,更是米糕香。
大伯把米饭倒进机器里,按下开关,机器就开始“隆隆隆”地响起来,这个过程好像是把热乎乎的米饭使劲搅拌,然后原本一粒粒的米饭就会变成一条长长的、黏糊糊的面团从机器的出口出来,然后揉年糕的师傅就趁热将这个面团分成大小差不多的小面团,然后揉成一个个棱角很圆润的长方体,就成了年糕。
小孩子们总会缠着师傅做点不一样的东西,揉年糕的师傅不仅仅只会把年糕揉成长方体,还会把它捏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比如小鸭子、小马、小猪、小鱼……因为做这些很费时间,所以师傅一般都只会做一两个哄哄小孩子。
大伯会做很多小动物,每一种都做得栩栩如生,所以我总是缠着他给我做,并且让他做我最喜欢也是他最拿手的孔雀,他很忙,但每次也不忍拒绝我,所以每次都给我做一只开屏的孔雀,用筷子压出羽毛的形状,怎么看怎么漂亮。
大伯给我做完孔雀之后,就要去忙别的了,然后就会给我一个木刻的压花模具,让我自己去压小年糕。
我就独自坐在桌子一角,扯点面团下来,慢慢把它揉光滑,然后放进模具里面使劲压,压得差不多了就倒出来,上面就会有花鸟虫鱼的图案,就像现在的月饼模具做出来的月饼一样。那时的我,我总是很喜欢用模具压很多小年糕,并且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除了舂年糕,我还喜欢和妈妈去集市买年货。
临近年关的集市,总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挤得水泄不通,妈妈总是说“有钱别买年前货,石头沙子都卖钱”,意思就是说,过年前的东西都很贵,平时很便宜的东西都比平时贵了。但是虽然贵,该买还得买。
印象中,妈妈会先去买香烛、对联、鞭炮,说这些都是必需品,不能留到最后,万一忘记了就不好了。
但我一点都不关心这些用的东西,我比较关心吃的,所以很喜欢去食品店。
过年前的食品店总是挤满了人,小孩子都喜欢去糖果区,因为糖果区的糖果小孩子可以免费试吃,所以我总会把所有试吃的糖果都吃一遍,然后让妈妈买我觉得最好吃的那几种,但妈妈总是嫌弃我的品味太差,就只会吃几个廉价的玉米味、草莓味的糖,却不要很好吃的奶糖,实际上是,奶糖比水果糖贵,食品店的阿姨不给试吃,所以结果往往是妈妈买了一点水果糖,然后买了一大包奶糖。
除了糖果,还有瓜子和花生,都是烤好的,又香又脆。
还有饮料,我喜欢橙汁,所以总是买橙汁,有一次我们买了一瓶雪碧,我就像之前摇橙汁一样使劲摇,结果打开之后喷得一屋子都是,一瓶雪碧就剩了半瓶,然后一口喝下去,舌尖瞬间像被针扎了一样,又痒又辣。
也许年纪小,舌尖总是很敏感吧,稍微有点味道,都觉得刺激。反正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喝雪碧舌尖很疼。
很多年过去了,村里面已经没有人排着队去舂年糕了,现在的孩子也见不到那些用年糕揉成的可爱小动物了,大家都去街上买,超市里面也卖着用模具压出来的小年糕,但我总觉得没有那时候的乐趣了。
现在喝雪碧,已经体会不到那种舌尖的刺激了,好像冒几个泡泡就没有了。我总是怀疑现在的雪碧和小时候的雪碧不是同一种,但小侄子却像当年的我一样,刚喝进去就吐了出来,说舌尖很疼,雪碧很辣。
原来,年还是年,雪碧还是雪碧,年糕还是年糕,只是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