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急件惊蝶梦,往事如蝎悄探尾
自从上回做了那个跨越梦道进入苏鹤梦境的梦后,秦归日感觉非常疲劳,一连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来。事后,庄知蝶接到苏鹮电话,说苏鹤自他们施过梦术后(实际上,他们只是进去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做),隔天居然大有起色,当天晚上便能在香甜的梦中沉眠,近日白天也能在看护下散步了......苏鹮没有过问具体细节,庄知蝶也没主动述说个中曲折。他松了口气,回头向秦归日说起,还觉得不可思议。秦归日向他简述了一遍那个奇怪的梦,庄知蝶很吃惊,"秦姐,莫非你真会移梦术?!"
"怎么会!那不是你姐星临的专属吗?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感觉更像是我被动地跟着那只鹤走。也可能是巧合吧!"“是吗?也许吧!”庄知蝶沉默了,他不相信天下有巧合存在,在这个有着严格逻辑规定、前因决定后果的世界上,任何发生的事件都是必然的,没有偶然的巧合。也许,是自己漏掉了一些重要的环节?
"庄哥哥,有委托哦!"床头的三维立体投影屏亮了,显现了陈半秋的惺忪睡脸和略显稚嫩的声音。
"什么委托这么早?"庄知蝶从怀里摸出一块古旧的金怀表,表盖錾了只蝴蝶翩翩起舞,刚刚早上七点。昨晚他没睡踏实,即使睡着,也是不断做梦,见到了许久未入梦的父亲,他不是最后光景的衰老模样,而是知蝶回归庄家之前的样子。那时,庄梦生年轻俊朗,知蝶刚刚八岁,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为父亲与别家父亲不同而备受委屈——父亲时不时会消失几日,尤其是节假日,几乎不能陪伴他们母子。
原本由于他长相俊秀,成绩又好,很受欢迎,身边总围绕着一群孩子,但不知何时起,有小朋友不知从哪里听到疯言疯语,传得流言四起。嫉妒他的孩子开始明里暗里骂他是"野孩子",他不能理解,回家向母亲哭诉,谁知母亲听了只是沉默不语,或者安慰他几句,并不认真回答。渐渐地,他疏远回避了其他孩子,但有几个男孩却不依不饶,从言语侮辱到推推搡搡,甚至拳脚相加,他向老师告状,老师也只是随意安慰几句,再和稀泥式地调节矛盾,却换来那些熊孩子更猛烈的报复。终于有一天,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回到家,说什么也不肯回学校了。母亲抱着他痛哭失声,反复念叨:"你不是野孩子!"父亲得知此事,为他办理了转学手续并搬了家。他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努力讨好周围的人,不管大人还是孩子,以为这样别人就会喜欢他,不伤害他。可是好景不长,过不了多久,那些长了脚的流言就跟着他到了新学校。于是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再搬家、转学。反复几次,年幼的他累了,不再伪装成老好人,不跟任何人说话,每日独来独往,阴沉的性格像一堵墙一样把他与周围隔离开来。他故意把一些偏门邪道的“咒术”书带到学校,假装不小心被老师同学看到,后来果然不出所料,关于他会诅咒的谣言很快散播,终于没人敢来惹他了。
突然有一天,他刚过了八岁生日,父亲开车过来,将他们母子接到了一处大宅子,告诉他们:从此这里就是家了。庄知蝶抬头看了看门楣上方油漆斑驳的匾额:知梦堂。
“委托人是个三十多岁女子,但不是当事人。她是为她丈夫找上咱们知梦堂的。她丈夫与她同岁,称近一月来,几乎天天晚上做噩梦,严重缺觉,已经神经衰弱,去看过心理医生,吃过安眠药,但没啥用,都快抑郁了。用的是化名:redemption,就是救赎之意。我接入Loop系统,用鬣狗追踪了她的定金账号。查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阅后即焚,时效一个小时哦!”切换到工作模式的陈半秋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板一眼。
“你这小丫头,这么平常的案例,做什么背景调查嘛!又莫名其妙欠你苏哥哥人情啦!叫她再去看医生!心理咨询不行,就去挂精神科。你秦姐姐这几天很累,还没完全恢复呢!”庄知蝶懊恼起来,如此不淡定很罕见,可能是因为苏鹤之事解决原因未明,内心里直觉不单纯,也可能是昨夜的梦令他又回想起不快的过去,心情烦躁,故不自觉地拔高了声调。
“咦?该发火的是我吧!我可是一大早就被吵醒的!因为标号是A级!而且,当事人以前有过校园被霸凌史!具体资料你自己看吧!哼,爱看不看!”半秋也不高兴了,自己牺牲睡眠,在非工作时间处理事务,居然还被数落,太冤枉啦!她生气地嘟起嘴,白了庄知蝶一眼,收线了。
庄知蝶这才觉得自己是过分了,刚想回复道歉,但顾虑她正在气头上,料不会马上接受。而且时间还早,应让她补个回笼觉。A级委托,真是罕见!这是必须加急处理的,收费也相比普通B级件翻三倍,设置警铃和红光闪烁标志,即使非工作时间,也必须立即着手,是什么人那么迫切、不惜重金要殓梦呢?甚至等不及到上班时间?他立刻点开临时邮箱,仔细阅读起来。
刚读完,邮件就消失了。原来半秋一气之下,缩短了时限。不过,她料定他一定会看,所以给的时间刚刚好。庄知蝶笑着摇摇头,这小姑娘脾气不小啊!"原来如此啊!"他叹了一声。
“有什么事吗?这么早起来了?”秦归日穿着水蓝色睡衣,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出来了。
“啊,是有件委托需要处理。没事,我来搞定就好!你再睡会儿吧!上次的事已经耗了你不少元神,可得好好养神哎!”
“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个---”她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欲言又止。
庄知蝶已经返回房间,不同平日,迅速地换上了一件白色圆领灯笼袖收腰亚麻衬衫和一条黑色亚麻丝绸拼接窄腿长裤,那块金怀表由金表链挂在胸前。长发也由黑色细丝带扎了个马尾拖在背后。好像文艺复兴和维多利亚时期男子的混合形象。稀奇的是,他这次没有喷香水。
“我去了。别担心,一般的猎梦我能胜任。”
“不是,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跟半秋吵架了?她说什么A级委托......”她迟疑着,怕他以为她偷听。
“没事,我一个人能搞定!你没回来之前那么多年,我不也这么过来了嘛!”他的语气里隐藏着不耐烦和焦躁。秦归日听出来了,她不再说话。见她突然沉默,庄知蝶也觉察出自己的鲁莽——明明她在担心他,他却出口伤人,“对不起,秦姐。A级、B级只是优先和延后处理的区别。有些人分不清,又要掼派头,认为自己的事无论大小都要我们优先为他做。这么自我中心的人也是有的,特别是有几个钱的。往往过去一看,其实没那么夸张啦!我先去探探虚实,如果必要,再联络你出马,怎么样?”他耐心解释,语气温和多了,尽管不是全部事实。
“好吧!你去吧!要小心一点。有事立刻联系我!”她微微一笑,送他到门口。转身就拨通了陈半秋的三维视频电话。
“秦姐姐,你不知道吗?A级除了优先处理、收费巨贵外,还要上门服务哟!”"为什么?不是不能与梦者直接接触吗?"秦归日诧异道,不过立刻想到上回为苏鹤施术,也是"上门服务",心里猜到了几分。
"啊,凡事皆有例外,特别是在权贵面前——前半句是苏哥哥说的,后半句是我加上去的!这么说起来,A级其实就是有相当背景的委托人或当事人委托的案子哦!"她对着秦归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果然----"秦归日也朝她眨了眨左眼。"不过,真实身份保密,只给庄哥哥看了一眼。哼,他还拎不清!要不是有我苏哥哥罩着,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呢!"想起刚才的事,半秋还耿耿于怀。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都是他不好,不懂得咱们半秋的体贴,不理他了!不过,这样A级的案子,他单独去,会不会有危险呢?"秦归日想从她嘴里套出点情报,但直觉告诉她不能直接问。果然,小姑娘沉不住气了,也担忧起来,犹豫了一下就告诉了她地址,还把右手食指竖在嘴唇上。秦归日谢了她,立刻保存了她发过来的委托人地址,直接定了车。
会是什么人,多大的来头,做了什么噩梦,需要紧急处理呢?她坐上车,闭目养神,"回音壁"音箱里传出了威尔第歌剧《弄臣》中女高音独唱的《亲爱的名字》,喜悦浪漫中透着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