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万里、郎国雄的父亲早已病故,母亲还硬朗。
郎国雄考了大学,毕业分配到灵鳅县。当时大学生包分配,指不定会到哪里工作。
所有省市县府的实职干部,都来自五湖四海。
他们的住宅,全部统一选址,统一规格,统一建造。太守、县令调走,住宅腾空,下一任过来继续住。
后来,郎国雄在灵鳅县升任副县长,曾请老娘过去住他的官宅。那年,老娘到灵鳅县勉强住了一个月,就忍受不了,回老家了。跟着大儿子郎万里,过她的农村生活。
老太太不会享福吧,咋就忍受不了?
一是口音不通,自己说话别人不懂,别人说话自己也不懂。交不到朋友,没处走动。
二是孩子家来来往往的全是科局长、公社述记、主任、企业厂长,没她啥事。
三是没有她能干的活,筋骨不活动,浑身难受。
打从那一次之后,老太太再也不说跟老二去住了,当到府台也不去。
郎国雄逢过年、八月十五回老家。清明节不放假,全由哥哥给老爹上坟。有时候,出差顺路的话,也会绕道回家看看老娘。
以前,郎国雄回老家,屁股坐不热就有事。这次回来,手机响声少了,也不急着走了。天天约一些小时候的同学,喝酒、喝酒、再喝酒。
老娘和大哥当然觉得事情不对了,就趁着没人审问他。
郎国雄没敢说孩子被怎么样,只是说甲鱼遭贼,连自己的官宅也不能幸免,得用武会的高手看护。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可是甲鱼太守,官宅居然被袭扰,这些贼真的太猖狂了。郎万里当即就要出动,去帮他看家护院。
一看大哥这样激动,丢官罢职的事也瞒不住了。
说自己因为工作不力,被摘掉了乌纱。这次回去,到上面挂个闲职副道台,甲鱼的官宅就要腾出去,不用再看护。
说起武会的高手,郎万里来了兴趣。兄弟两个有了共同话题,不免好一通念叨。郎国雄偶尔提起一杆子透长城马平,这把郎万里可惊着了。
师叔是什么人?那可是北国武林塔尖上的人。他一个区区甲鱼,师叔还参战了。不但师叔参战,两个师弟、一个师妹,马家四侠全窝出动,这是多大的阵仗?
不对,老二肯定没说全乎,肯定是怕老娘担心,没敢深说。于是郎万里也不动声色。等弟弟去白云后,他在家把农活干完,家里主要活计安顿好,于前两天也到了白云。
郎国雄趁着晚上,推掉所有应酬,将老婆孩子赶去超市转。亲自整几个菜,专门陪大哥。
自己家遭贼,孙女云云至今下落不明。大哥既然来问,就不得不跟大哥把一切一切详细说了。
这么大的阵仗!郎万里一听,侄女郎玉琴遭贼强艳,孙女郎云云遭绑架,至今没个音信。老二这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当官,真的难受,脑袋别在裤腰上干活。难怪师叔全家上阵。
北国武林塔尖上的人几乎全到了,同在武林道这一塘浑水里,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他又常年贩牛,肯定互相之间有很多交集。
两兄弟好一阵议论。那些武林道上两个阵营的,光听大号就他么把人吓死了。
狼王虽然在羌亹省、古浪县小有名气,毕竟种地养家,在江湖上不走动,除了师叔一家,其余的一个都不熟悉。当然,人家对他也不熟悉。
聊着聊着,狼王突然对郎国雄的新任职务,感到莫名其妙:“你搞工业一二十年,怎么跑到文宣道了,这不是你的长项啊?”
郎国雄笑笑:“哥,这就不懂了,这叫调虎离山么,明升暗降。”
如果把他郎国雄放到工交财贸上,那个老板做的官倒生意,势必会被咱接触到,那不等于是在他窝里养一条狼吗?
那他的尾巴就会支棱在光天化日之下,咱恰好把案子破了,人家不是自讨苦吃吗?
麻卖批,这些人毒着呢。狼王明白了,士林中的水太深了,咱老百姓没在里面混,只是一头雾水。
咱老觉得,人家大干部无论调到哪里,还不是一样当官。哪有那么简单?日嘛的,还不如种地来得顺心。
性子暴的,这些纷纷扰扰,气也气死个杂种了。他们老述记方铁云不就气死了。得亏老二上的学高,性子压下去不少。
但这事没传到老家,一旦传到老家,不讥笑咱郎家兄弟才怪,就是他娘的软蛋,窝囊废。
“狗娘养的,犯到老子手里,他么的,什么老板,打上门去,将他碎尸万段。”狼王暗暗琢磨着,最后这句就撂出来了。
这句话把郎国雄吓得,一哆嗦。“啪嚓”一声,手里端着的茶杯掉地上,碎了几瓣。
郎国雄拿来笤帚,将碎玻璃渣扫掉,赶忙过来劝:“哥,可不敢找事啊,不让弟干了不是。咱不是怕丢官罢职,是怕咱不稳住阵脚,会更加伤害到那些义薄云天的英雄们。
“何况,咱现在不管干任何事,必须重证据,没有很充分的证据就胡乱下手,那可是要冤死人的。”
郎国雄生怕他再像苏义横当初那样,再他么搞个别墅大案,尽量说通他不要乱来。
狼王点点头:“我也就那么一说,看来不深入进去,不理清头绪,肯定不行。”
“这就对了。”郎国雄伸出大拇指。
兄弟俩议决,找机会让他见见张震云、苏义横他们。
今天,郎国雄下午早早就到了甲鱼。带上哥哥郎万里,两兄弟一块参加这个告别会,也是为了让郎万里认识各位。
那老板迟早还要有动作,武会朋友既然已经跟他们结下了梁子,走到哪里,也免不了还要参战。
大哥跟武会朋友、跟老张老苏接触一下,且不说帮各位英雄,起码能叫自己家里的案子,早日有个头绪。
这七月廿三晚上,对张震云的告别大会,因为等苏义横,到十点才开始。大家说不完的话,闹到凌晨两点多才散了。
原来有工作的,全都丢官罢职,没了工资。原来做老板的,全都查税清算,破产倒闭。原来大老远过来帮忙的,全被通缉。苏义横也被解职,工资停发,那还干个屁呀,决定一块迁移。
不光是自己家冤情大,案子多,武会众英雄哪一家能说没有冤情的。
就是不要工资,独自留下,去抗衡那么大的阵势,门儿都没有,只能白白送死。还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清静下来,多长点本事,万一有机会再与这些冤家对阵,也多点胜算。
再者说,自己就一个孩子,也有这么大了,到哪里还不能上个学。就是不上学,跟老子习武,还能饿死不成。
亲人,就剩一个大姐海兰英,跟着去就得了呗。
他来个当机立断,当然对大家震动也很大了。老武会的会长张震云、秘书长苏义横都走了,等于是老武会灵魂尽失。
众英雄更加坚定了去羌亹省看看,另闯天下的决心。
早年间脖颈顶着血葫芦打仗,拿命换来的居民户口,或者十年寒窗拼出来的居民户口。昔日风光无限,现在混得二百五下米——啥也不啥(摋也不摋)。混到吊蛋尽光,屁也不是。
居民户口,没工资,没买卖,又没得地种,只能等死。
那你当个男子汉,还怎么支撑这个家?还他么江湖上赫赫有名,简直狗屁不是,猪狗不如。
不走,就不配这个鬼避神闪的大号。
不走,就不配这颗栉风沐雨的虎头。
不走,就不配妻儿老小对咱的倚重。
不走,就不配祖宗师门的雄风浩气。
不走,就只能央求林同们安排职事。
不走,就只能倒向孟明理为非作歹。
不走,就只能跟着恶老板摇尾乞怜。
不走,就只能学着陈堡县男盗女娼。
走,不再犹豫。大家就跟着张震云、苏义横,肯定有办法。
狼王了解到,大家为了生计,纷纷移民去师叔的地盘。那不就是自己家的地盘吗?好得很,热烈欢迎。这么多英雄,能天天聚在一起,且不说弄武痛快,肯定能帮忙厘清侄孙女云云的线索。
郎万里决定跟大家一起回老家,配合师叔,一定要妥善安置好大家。
再者说,老二再不济,跟羌亹的官通通气,还发愁地种?还发愁号地盖房?还发愁找个营生?
他跟老二一说自己的打算,郎国雄大力支持。让他回去,尽管找当地的父母官,谁他么不卖个面子。
何况这么多顶尖豪杰,那可是去老家做贡献的。开发大西北,缺的就是这样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
那些父母官如果不买账,除非他们的脑袋被门挤扁了,除非他们脖颈上的皮球被驴踢了。
只要大哥和马大侠回去,找到哪里遇到阻力,郎铁头不但可以打电话,而且可以亲自回去,务必办妥。
老二这么一说,狼王更加信心满满。好叻,就这么说,带上大家走起。这么多一等一豪杰,弄点事做,小菜一碟。说不定咱郎家从此开阔了视野,跟大家就一起混到工商界去了。
格老子,麻卖批,他舅子的,再也不靠地里打那一丁丁狗粮了,也要风生水起一回。
狼王想了一回,就要对这些英雄细细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