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格外冷,衬衣茄克已难敌寒意。东方曙色泛白,头顶还是浅蓝。窗台上的小多肉瑟瑟索索惹人怜。
我缩着身子上厕所,回来时看见墙角有只猫。
它也是校园里的住客,每天与我照面。
此刻,它蹲在水磨石地面与贴了瓷砖的墙的夹角,一动不动。我走近,它不抬头,蜷着身子,成为一个球形。
我蹲下看,它的眼睛睁着,不眨一下。好像它的世界停止了。
天冷了,血液凝固了,肢体麻木了,连眼珠都僵化了。它就像一座雕像,或者一块化石。
平日里它不是这样的。学校里人多,它练就了胆量,悠闲往来,视众人为无物。有时候一开门,恰巧它在门口,踱着步子走开,腰身稳健,不徐不疾。就算在附近叫几声,你撵它,它也是不愉快地悠然离去,绝无仓皇之色。
有一次,我挑了碗里的肥肉喂它,它扭转身去舔食地上的肉,我抬起步给它让路,就这么阴差阳错,不差分毫地撞到了一起。我的脚踩在了它的脚上。“喵呜”一声,它惊慌而逃,好像一瘸一跳。这是我第一次见它的灵敏。我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扔了。只剩地上那块无辜的被弃的肥肉。
看见它,我总想起汤姆,我老家的猫。
汤姆老了,来我家已经好几年了,行动变得迟缓,时常离家出走,一别好多天。当父母以为它真的失踪或者偶遇了不测时,某个清晨,它晃晃悠悠地又出现在了院子里。嗅一嗅食盆,“喵呜”叫一声,母亲就嗔怪着为它添了食物。
邻居赵婶儿说:“你家汤姆偷吃我家东西。”母亲口气坚定地说:“不是汤姆,是个和汤姆很像的猫,那猫贼。汤姆不偷吃。”我赶紧补充:“那只猫身上的黄颜色比汤姆多。”
汤姆给我最深的记忆就是以前回老家,它跟在奶奶脚边走来走去。奶奶上年纪了,走路没有声音,汤姆脚底有肉垫,也没声音。她和它在院子里做伴。奶奶叫它时,没有因为这个洋气的名字而拗口。
奶奶离开我们已经四年了。
一只鸟儿飞过,眼前这只猫还是没有动静。天冷,让它仿佛一尊石像。
这个季节,猫儿应该是趴在热炕上,卧在炉火旁,眯着眼,咕噜咕噜睡觉。睡醒了,伸个长长的懒腰,张张嘴,吐吐舌头,跳到地上散步去了。
老鼠少了,猫的本职没那么重要了。它的存在更多的只是一种陪伴。
眼下,似乎没有什么能吸引这只猫,它就这么蹲着,蜷着,一动不动,只等着太阳升起,天暖和了,血液重新流通起来,生命才又复活。
这只猫,在这个秋冬交季的早晨,变成了等待唤醒的密语。
或许,生命的某个寒季,你我也如这只孤独的猫,缩在墙角,除了等待,世界与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