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下午吃罢饭,坐着闲聊,突然问起爷爷的父母,忽而就萌发了为他们写点什么的想法,于是,就有了下文。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了的事情,怎么样都会发生。
小时候的记忆,像极了一颗不太澄澈的琥珀。即使透过时间的光波有着斑斑点点的混沌,但是那显眼的重心还是不容忽视。在那些零碎的斑点中潜藏着童年的影子。这个欢快的影子后面,总会传来一两声呵责,对,他们,就是爷爷奶奶的声音。
(一)爷爷
爷爷,一个貌似脾气很大的老人。在我的记忆里,每次我不听话,犯错,得到的第一声责骂就是来自于爷爷。可是呢,听到最多的鼓励与表扬也是来自于他。他是一位爱憎分明但偶尔会犯小糊涂的老爷爷。
他,个子高高的,走在他的身后总是莫名的安全感十足;脸方方的,黑黑的,看到他的表情我想你都不会笑了,不过,我现在是个厚脸皮,即使他板着脸,我都会凑上去逗他乐;两只手大大的,两条腿长长的,绝对够得上现如今韩国欧巴的大长腿,小时候的我走在他身边就跟出操一样,大手牵小手,一直牵到大。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赶集的那天,因为爷爷会为馋猫带回来好吃的,家里的橱柜里永远有专属我的小零食。我爱吃水果,不过呢,这个可不是啥难事儿。因为我们家哪哪都是果园。院子里有两棵枣树,一颗柿子树。门口是一大片梨园,梨园的左侧有七八棵李子树,右侧的低洼处还有一颗小桃树。你可别以为这就完了,还有呢。在高速路旁边的地里,是大片的杏树跟苹果树。有没有羡慕我幸福的童年呢?当然啦,这些功劳肯定都是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前人栽树,我个馋猫坐享其成啦!
提前尝够了悲伤的滋味,才会更努力的去赚取明天。爷爷奶奶就是这样的人。
“当我睁开眼,就看到窑洞的窗口射进来一道光,我的身旁全是土,才反应过来窑塌了。我爸把我从窗口费力的送了出去,让我去找人……”这是爷爷的自述。听一位七十几岁的老人回忆六十几年前的事情,我的感觉是那么遥远,可是场景却开始在眼前逐渐袭来。六十几年前,六岁的爷爷,跟他的爸爸妈妈哥哥,过着虽不富裕却也不紧巴的小日子。可是天灾就那样毫无征兆的笼罩了这个小破窑洞。窑洞顶部的缝隙每天都会开裂一丁点儿,爷爷的爸爸每天早上上工前都要用指甲划个记号,以做比较,谁曾想,可怜的人儿,谁都不曾预料,厄运这么快就来了,夺去了他母亲和他哥哥的生命。就剩下他们爷俩相依为命,可是老天爷总是这么的大方,十一岁的爷爷又一次在睡觉的时候失去了他的父亲。从此以后的他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
爷爷,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再加上那个毫无保障的社会环境,幸亏那时候的人都活的坚强,否则我无法给自己解答。生活是困苦的,可是人心却是温情的。失去双亲的爷爷最终被他的四爸收留,才得以长大,结婚。
(二)奶奶
命运总是站在那个暗处,猝不及防的就给你当头棒喝。奶奶跟爷爷一样,也有一个悲惨的童年。她,出生于他们村的一个大家族,光兄弟就有九个,还不算姑姑。她的父亲是家里的老大,在她三岁那年,父亲就因病,医治无效撒手人寰,没几年,母亲也改嫁到了外村,至此,她也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和妹妹跟着奶奶长大,幸好有奶奶的陪伴,她才得以有所庇护。小时候我总不明白为什么奶奶有两个娘家,一个在百泉,一个在雷李。只记得这两家亲戚好多人,每次去都要走六七家,后来在自己的渐渐长大中才读懂了这背后的含义。
奶奶,是一个既严厉又慈祥的老奶奶。为什么说她严厉呢,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每次我犯错,她总会板着脸,跟我讲好多道理。有时候,即使我在学习上取得了进步,捧回了奖状,她也从来不会夸奖一番,只会不漏痕迹的说一声“别骄傲!”可是呢,她又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自从初中开始住校,每周就成了我改善伙食的好日子。每次回家她总会跟在我屁股后面,问我想要吃什么,只要我说出口,她一定会不怕麻烦的为我把这一顿可口的饭菜做出来。看着我大口大口的吃,她都很少动筷子。直到现在仍是如此。家里每次有谁买了好吃的,总会给我留一口,总是在盼我回家……
她是一位坚强的女人,即使生活给了她诸多考验,但她从来没有为生活低头。
(三)他们和我
那时候的人结婚都早,十六七岁就张罗着相亲结婚了。爷爷奶奶也是在那个年纪结婚的。据爷爷讲,他们结婚时,奶奶才十六岁,来到家里,样样家务都操持的井井有条。那时候爷爷还跟他的四爸住在一起。结婚时,四爸给了他一间旧窑洞,那里就算是他们的家了。结婚时正是农业社时代,每天两个人都要出去挣公分,年底了,凭借公分才分粮油蔬菜。直到1982年,他们才盖了属于自己的土坯房,才从那黑乎乎的窑洞中解放了出来。
他们一生中孕育了三个女儿,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坚强的他们顶着来自长舌妇的嘲弄与讽刺,将女儿们抚养长大,一个个都送出嫁。至此后就剩他们二人还有我这个小毛孩了。
从小我就是他们生活的主心骨。我的每一次犯错都会引来爷爷的大发雷霆,我的每一次进步也都会得到他们鼓励与支持。小时候,他们要做庄稼,去的时候,奶奶就背上我,给我装好水,带好吃的,领我去地里。上学后,奶奶总是准时的为我做好一日两餐,等待我放学归来。现在仍然记得调皮的我的一些趣事。小孩子好像总是这样,大人不让你做什么,你偏偏就要去做。小学时总是调皮,从杏子顶掉花苞茁壮生长开始,奶奶就开始叮嘱我,不要偷吃,吃多了会“烧”住的,可是,我哪会听那些啊,总是偷偷溜出大门,溜进门口的果园,对着树上扎堆的杏子一顿猛摘,兜里满满当当的才算结束。所以等到杏子成熟时,我只能对着悬挂在高枝的黄杏们,望洋兴叹了,因为我不会上树啊!吃李子也是一样,每年暑假,李子就成熟了,我就装模作样搬个凳子,搭起大门的门槛,坐在上面写暑假作业,等到奶奶进去做饭了,立马蹦起来,跑到李子树下摘六七个李子,咔嚓咔嚓,一饱口福。因为有句渗人的谚语“桃吃饱、杏吃伤,李子树底下埋死人。”所以在吃李子的时候,还是有所节制。
他们一路支持着我做每一件事,尤其是学习,只要关乎我的学习,只要我提出需求,他们从来不会驳回,因为他们深信,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有好得未来。初中,为了我能安安心心的学习,爷爷就去看工地挣钱,奶奶就精心为我做好每周的饭菜,然后寻了给孩子送饭的邻居帮忙带给我,刚开始是每周一次送饭,后来变成了每周两次。她害怕我吃不好,可我又偏偏不爱吃面,所以每次的馍馍总是变换花样,好引起我的胃口。升入高中时,因为监护人年龄过大的原因,差点把我拦在了门外,是爷爷拖着那条被碰伤的腿,四处找人,才让我如愿进入了高中的大门。那时候爷爷看的工地也刚好在县城,所以每周一次的送饭又落在了爷爷的肩上,每周周三他总会骑着车子,给我带点吃的。而且总是提前赶到,在校门口的炒面摊前为我要一碗香喷喷的炒面。等我出了校门一眼就能看见他。每次他总会摩挲着我的头发,问我“乖这没?没有感冒吧?课程难吗?”然后边问边走带我到炒面摊前。每次临走前,我的眼里总会涌起一股水汽,看着他骑着远走,我才会带着吃的进校门。
回忆至此,泪如泉涌。所幸年逾古稀的他们,身体都还硬朗,我的念想发射出去还会有接受的信号塔。现如今已嫁为人妻,又身处异乡,每月一次的回家探望成了不言而喻的约定。从去年起我便成了奶奶的御用理发师,这也是我能为她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事了。
2019年就要过去了,崭新的2020即将来临。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四了。愿新的一年,新的轮回里,我爱的他们仍然精精神神,健健康康,万事顺利,等着他们的曾外孙叫他们一声“太爷,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