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森林里的夜色,就是和城市里不一样。比起那种车水马龙的繁华,他或许还更爱这种静谧的甚至是神秘的寂静黑暗。他脱下了那身“制服”——这是他们队长设计的,说是这么穿方便行动——说白了就是一套黑色紧身服,只不过在腰上还配了两把刀——他也没有什么惯用的武器,准确的说就是什么都不会用。“你这迟早要把自己的小命断送在别人手里。”他的队长就是这么告诫他的。他无奈地笑笑,自己最大的本领就是逃得比别人快吧。月光就这样洒在他面前的湖面上……湖水的清澈让人心旷神怡,但却也升腾出一丝凉意。白天走了那么多路,按理说应该很累了吧,可他此刻偏是精神得很,睡意全无。

“他们大概都睡了吧。”他想到,“也不知道到底这里有什么神秘的东西,竟然引得队长亲自上阵,带这么多人来查看。”他摇摇头,在这么静谧的地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

突然一阵凉风拂过,一阵淡淡的香味袭来……不像是花香,反而带着一种诡秘的甜味。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心里一颤,起身跑回营地,拽开帐篷——还好,一切如常。然而他也发现,这气味在帐篷里仿佛更浓了些,让人喘不过气来。一旦退出去,就好多了。他不得已在自己的帐篷外坐了一夜,“这一定是有人在捣鬼。没事到处喷香水……真是闲的没事干了。”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反射了月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等他从梦里醒来,天已大亮。“完了,他们肯定是丢下我自己走了……这可怎么办啊……”可是回首望去,帐篷都还在啊……他实在想不明白,干脆决定推开帐篷一探究竟。“如果他们走了,我就从里面找点东西,好歹要走出这片森林;如果他们还在等我的话,那我去道个歉……实在不行也要让他们送我出这片森林啊……”

就这么下了决心,他先拉开了队长的帐篷。刚探头想喊声队长,他的眼前先出现了一张狰狞的面孔——就像是一个雕像穿着衣服,通身闪耀着金属的光泽,那是青铜色的皮肤……僵硬至极。从这个家伙的腰带上,他认出这个人就是他们的队长……他随身佩带的蝴蝶刀还是散发着它原有的气息,只可惜,它的主人已经变成和它一样冷冰冰的金属了。

从动态上看,队长应该是想要离开帐篷,可是在走出帐篷之前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在愣愣地看着队长呆滞无光眼睛的某个瞬间,他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其他人会不会也……

他呆滞地退了出去,转头,冲向其他的帐篷——他看到那些队友们各自的不同姿势,用一种僵硬的姿态定格的生命里的某个瞬间——也是生命里最后一个瞬间。他第一次,愣愣地站在原地,为这些甚至还不知名的队友们的死感到悲伤……以及为自己的侥幸庆幸着。

那些青铜像,被他一个个从帐篷里拖出来,放在帐篷边的空地上——也就是昨天晚上的那片湖边——他对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尸体,深深地一鞠躬。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直接变成诡异的寂静……却无能为力。抬起头看着阳光……他一时不知所措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喝户外的水。”

这是谁说的?他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句话。也许是……谁呢?

但总之,还是要走出这片森林。他还不想死在这里。

他默念着道歉的话,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还带上了队长的罗盘和一部对讲机——也许会有用吧。然后呢?水。要走出这里,没水不行啊!他记得来的时候走了四天才到这个湖边,一路上没有经过任何水源……可又想起那句话。但最终他还是下了决心,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拿着水壶,盛满了水。正准备启程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水不能喝。”

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僵硬地转过身去转过身去,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样打扮的人:“我的队友们都……死了……你……是谁?”

“并不是都死了。你要有好好清点就会发现少了五具尸体。除了你我还有三个人活着。”

“……“嘴上不说,他在心里暗自佩服着这位不知道怎么逃过一劫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个人啊……队长也没提起。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可能是看到他不解的眼神,来者解释道:“来的人没有任意两个有亲密关系,所以绝对是各自东西各自带着。你把那些包和尸体都搬出来了,加上你身上背的一个,正好多五个包。”

“……可是……”他终于开口了,“那剩下的三个人去哪里了?……还有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我们为什么没事?“

“我猜你昨晚没在帐篷里过夜。因为我也没有。“

这么说……两个没在帐篷里过夜的人活了下来,其他在帐篷里的人全……变成了青铜像?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种香味——在帐篷里简直让人窒息。是因为这个吗?那种味道……从何而来?

“那个……看你知道不少的样子……你知道那个气味是从哪来的吗?……呃,就是昨天晚上的……“

“对不起,我没闻到。“来者轻轻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地接着忙自己的事。他愣在一边,看着这个家伙抽出队长的刀,插进自己的腰带,继续头也不抬地说:”你去挑两件武器吧,路上会用到。“

感觉不太对。为什么眼前的人会有那一刻迟疑?还有,既然没在帐篷里,自己在看风景,那他去哪了?这人怎么看都不会是像自己这样忙了一天还有心情看风景的人。但他依然还是开口了。

“那个,我还没问你叫什么……”

“夙沙。”

尽管只给了个姓氏,好歹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啊。

“好吧,夙沙,我叫何泠……他们都说我名字像个女孩子……”

夙沙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看出来。”

他也觉得自讨没趣,干脆按着夙沙的说法在一大堆行李中找需要的物品。夙沙默默地走到他背后:“这地图你自己带着,你要是要出去还是趁早走吧。尽量赶在傍晚前找到落脚点。”

“你不走吗?“何泠抬起头,却发觉夙沙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还有三个人。别忘了他们什么都没带。“

“……“何泠沉默了一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追上已经离开一段距离的夙沙,”我帮你一起找!(尽管我好像什么都不会……)“

“你可要想清楚了。弄不好你也会变成他们那样。”他顺便回头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他拿着刀的手瞬间握紧了。“准备好。”夙沙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说跑,你能跑多快跑多快,别回头看……三……二……一……跑!!“

逃跑对于何泠来说是家常便饭了。从小的时候被妈妈追着跑,到后来胆小逃跑……在丛林里跑不快,但除了想方设法跑快点外,他也很好奇——为什么不能回头看——或者说,回头会看见什么?而且自己这一路下来,不知道那位夙沙有没有跟上……

他选择突然停下脚步——然而还是不敢回头看——“夙沙!你在吗?夙沙?”

“……快……跑啊……”

夙沙断续的,可以说是有气无力的声音飘了过来……他终于忍不住了,一转身却和冷冰冰的金属撞在一起……那张扭曲的面孔又一次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呃……“青铜像!不是已经死了吗?青铜像怎么会动?一系列的问题闪过。然而还来不及反应,何泠的自我保护机制率先起了作用。他往后闪了一步,就从那家伙的面前挪开了。可是随即,这看上去生硬的金属也跟着动了一下,再次挡在何泠面前。

他感觉到这家伙正以缓慢的速度向他挪动着,并向他伸出双臂……何泠渐渐地被逼到一棵大树前,渐渐地没有退路了……眼见的他几乎被青铜像拥入怀中……然而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就这么死了……

突然一阵高频的声音传来——随后,青铜像便不动了。何泠急忙从中躲出来。原来那家伙的背后插着一把刀——大概是夙沙投过去的——刀锋已经深深没入躯体里,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那家伙怎么会动?!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他怎么会跟上我们……他还有意识?那是不是说……”

“……他们只不过是在身体外侧凝聚了一圈金属,要是时间刚好,确实会发生这种情况。在毒素深入主要器官前都还有救。只不过像这样的,我倒也是第一次见。”他说着看了呆立在那里的何泠一眼,“这次算你运气好。他可能认出你了,所以没伤害你。但也很可惜,他已经没救了。”他又绕到那青铜像后面,看着刀插进去的地方。“按理说如果是正常人,这里被刺应该流很多血。但他一点都没有。血液应该是已经凝固了。”

何泠小心翼翼地看了青铜像一眼,用一种微弱的声音问道:“好吧……但是你……没事吧?……我听你刚才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了……”

“……没事。”

两个人沉默地走在路上。何泠很想问问这位队友,到底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但是看他严肃的神情,也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于是他干脆梳理自己的思绪,希望理出一点头绪。

昨天晚上,是到达这里的第一夜,在帐篷里的人全部变成了青铜像。只有五个人由于各种原因没在帐篷里,由此逃过一劫。

第二天自己醒来,想找队长却发现他已经死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生还者,于是和他一起去找剩下的三个人。

在路上,已经变成青铜像的队长赶来,可能是意识还在,他并没有伤害自己。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个夙沙,到底是什么人?自己根本都不认识他,就跟着他走了……但是,他至少还是个好人——愿意去救别人的人,大概都会是好人吧。

又一个夜晚来临。依旧是满天繁星,但是篝火边坐的人却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他默默地看着天,为那些人祈祷着。

“何泠,在这个时期,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包括尸体。”夙沙蓦然冒出一句,“相信别人就意味着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欸……那你算吗?”

“算。你最好连我也别信。”

“就开个玩笑啦,你一定可以信任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愿意冒着危险去救其他在危险中的人——而且几乎是素不相识的人——你肯定是好人啊!所以就算把我的命交到你手里也没什么的。”

他的动作在那一刻有些迟钝了,似乎为眼前这个人的想法而惋惜。看着那种不以为然的神情——仿佛这些话顺理成章一般——他又觉得有些心痛。

“如果信错了人,丢了自己的命还是小事,还可能害了更多无辜的人……“

多少年前,夙沙的父亲是这么嘱咐道。

那个时候小小的他也是这么不以为然:“我一定会当个好人的!“

可是,现在呢……

这到底是谁的错?命运吗?还是自己……从来就没对过?

“鱼!有鱼欸!”何泠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但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这个可以吃吗?”

“只要你能抓到。”

虽说还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但何泠从中听出了一点点缓和的感觉——他回头看着篝火边上的夙沙,呆呆地笑了一下,却发现那位冷冰冰的家伙正以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自己。尽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何泠还是觉得挺高兴的——毕竟那种眼神里已经有了温度。那些肥美的烤鱼让何泠的心情更加放松了。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旁边的人在心里默默笑了。

“你先睡吧。我来站第一班岗。“

“算了还是我来吧……反正我这会也睡不着。“

换岗下来的何泠实在累得不行了,倒头就睡。倒也奇怪了,这一觉大概是他进森林之后睡得最好的一觉。

他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从枝叶间漏进来的阳光,身边坐着夙沙。他正好奇为什么夙沙不叫他起床——却发现这位大概是累得睡着了吧。何泠小心翼翼地把熟睡中的夙沙平放在自己躺过的地方,又觉得天气挺凉的,干脆帮他盖了一件大衣——自己张罗早饭去了。

百步之外的湖,还是昨晚那副模样,水面反射着还微凉的阳光。可就在他低头看着水面想再抓条鱼的时候,那种熟悉的颜色再次闪过——从水下,透来了那种呆滞的目光。水下的青铜像伸出手——手的颜色还是正常的——想要抓住什么。何泠一时犹豫——如果按夙沙的说法,这人大概……还有救吧?但是他也害怕被拖到水里……就在犹豫的那一瞬间,背后有谁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失去平衡,掉入水中。但也是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他的身后的那个人——也是一样的青铜色。不能喝水……不能喝水……他挣扎着,拼命向上游。但那只逐渐变色的铜手死死扣住了他的腿……完了,一切都结束了……看着水面之上狰狞的面孔——何泠反而有点释然了——自己好歹不会像他们那样有那么多时间来挣扎、来恐惧……但很快的,一只手有力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上岸。同时水里弥漫了一片腥红。

何泠就这么躺在草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感觉到有人往他身上盖了件什么,然后又抱起他走到了篝火边……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呃……“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屋里——绝对是平民建起来的简陋小屋,总感觉那屋顶墙壁都抵挡不了雨水的袭击。但总之,自己好歹是还活着……他举起自己的手,在眼睛前晃着——还是熟悉的柔软的皮肤,既没有金属的光泽,也没有哪怕一点奇怪的颜色。身上也没有湿冷的感觉。要不是指甲缝里塞满泥土,他一定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个梦。

“小伙子,你醒啦?“门口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一位老爷爷正站在门口凝视着自己。”你朋友把你和他的衣服对换了。既然你醒了,那现在我们去吃晚饭吧。“

晚饭?自己睡了一天吗?何泠坐起身来,仔细一瞧,才发现身上穿的是夙沙的衣服,再看窗外,已经红霞漫天了。看着身后简陋的小屋,前面蹒跚的老爷爷,以及远处夙沙坐在篝火边的身影,他终于有种安心的感觉了。

“夙沙——”他拖着长长的声调,朝着那个身影喊去。身影大概是听到了呼喊声,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一下,他可以肯定这位并不是夙沙了——这个身影细细长长的,仿佛柔弱到一阵风就可以吹跑。但从他的着装看来,这位大概就是他们要找的三个人……好吧,是最后一个人。

“你找夙沙?他大概去加工你那套湿衣服了。”细长的身影发话了,“至于我,是除了你们两个之外唯一活下来的人。“他脸上毫不吝啬地流露出了忧伤,”还有两个在今天早上死了。而我呢?老是侥幸的活下来。嗯,对,就这样一个人活下来。“

“……唉,没事啦,别这么悲观。这不还有我们吗?“何泠故作轻松地说。但事实上,他心里也有着一样的想法。

“哦,对了,你是何泠吧?认识一下,我叫陈影昭。“这人用一种很好听的音调说道,并转过来微笑着向何泠伸出右手。他有着一种奇怪的亲和力,而且作为一个男孩(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他的眉眼看上去竟比女孩还柔美……琥珀色的眼瞳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奇特的光……何泠不得不承认,这人比自己更像女孩子,而且比自己像得多了。

“其实你没什么必要装着一副轻松的样子的。“陈影昭继续用那种声调说下去,”我看见你对着那些人鞠躬,还看见你在就要被拽进水里时还犹豫着没躲开,就知道你和那没心没肺的队长不是同类。你也是被拖来的吧?“

“呃……这个,不瞒你说……我是冒名顶替我爸来的。“何泠一脸无奈地笑笑,”他自从看了爷爷藏的一封信,就一直筹划着要来呢。我想跟着他又不让。后来接到请柬的时候我爸在英国,这不,我就来了。“

“你爸?……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我爷爷啊……他叫何烨华。怎么了?“

“……没什么。“陈影昭顿了顿,慢慢回答道

又是一个不肯说实话的人,何泠想道。他和夙沙似乎都知道很多,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傻傻蒙在鼓里。他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两次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刚想离开,却听见身边的人对他低声耳语道:“那个夙沙有问题,别什么都听他的。“

他大吃一惊,正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陈影昭推着往前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何泠看见了夙沙的身影。

又一个夜晚降临了。三个人各自在床上,想着各自的心事。陈影昭坐在床边,默默看着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把自己的影子投在地上。他惨淡地笑着,细长的身影在地上显得格外长——倒有点像窗外那些树的影子了。

这里对他,是有多熟悉啊。但是多年前那个老人把那个少年交到自己的手上时,他从那个少年眼里看到的,是满溢着的恐惧——可现在,那个当年的少年已经变得越来越成熟独立……所以,也许他离开的正是时候吧。也为了这一场真相,他做出了这个决定——替另一个人完成陪葬的命运。因为他再清楚不过,那些真相,那些没人愿意接受,且没人敢了解的真相。

包括那些人是谁杀的,这一切是谁的阴谋而不是巧合;包括在这场戏里,谁唱了谁的角色,又被谁,夺了性命。

包括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去,多少鲜为人知的秘密从此埋葬;包括在这场戏里,没有人,算得上好人。

然而谁肯听呢?谁肯信呢?

也许……让这些真相被永远遗忘,才是最合适的结局吧。

然而他的头脑里,又浮现出了何泠的身影——以及当年那个,把少年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人。何泠啊,你到底是谁……如果何烨华是你爷爷的话,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这大概才是他最好奇的答案。陈影昭——倒还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天边现出了一抹淡红,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他们三人告别了好心的老爷爷,继续向着森林深处走去。一路上,何泠说个没完没了,夙沙沉默地在前头开路,陈影昭则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但是他们两个都注意到了,何泠傻兮兮地问了很多问题,唯一没有问的,是为什么还要继续走向森林深处。陈影昭在心里笑了,看来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这小子还有救。但在夙沙看来——何泠已经不再信任他了——不再坦然地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没认识几天的人手里。这也好,免得到最后,还成了一个祸端。

(可能真的要等所有人不再天真,才不会有谁欠谁吧。)

(一个人在逆境里,被逼着太快地成长,一夜之间就要学会人心叵测、世事难料,他这一生,注定孤独。因为害怕自己被伤害,更害怕别人被自己伤害。何泠是这样,夙沙是,陈影昭也是。但夙沙和陈影昭更多是害怕别人伤害自己在意的人,而何泠,仅仅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在密林的某处,一群人正严阵以待,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那个夙沙该不会反悔吧?“一个女人用一种妩媚的声音问道。

“他不敢的。他要是敢的话……哼!“男人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是那个姓陈的不是好对付的啊……还有那个何烨华的儿子怎么办?“

男人望了一眼身后的队伍:“陈影昭是挺厉害,但量他一人,怎么是我这么多人的对手?那个谁……何烨华他儿子和夙沙,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女人立刻会意了,微微一笑,妩媚地依偎在男人怀里——而那个男人,满眼杀气——“该是我的,总逃不掉。“

正午时分,一行人到了林间的开阔地带。中间是一片澄静的湖,湖面看不到一丝波纹。在阴暗的树林里穿行了这么久,久违的阳光一下子晃得三个人都有点睁不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湖边的森林里,立着各种动物的尸体。它们都像那些人一样,有一层金光闪闪的皮肤——那些动物像雕像一样立在那里,保持着不知多少年前的姿势。

“它们也是……”何泠一下子有点语无伦次了,魔怔一般看着那些“塑像”出神。

 “它们是试验品。”夙沙和陈影昭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淡淡地对视一眼,接着,都沉默了。

“……先是拿动物做实验吗?那还好……还没有殃及到更多人。“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陈影昭苦笑着,瞥了何泠一眼,“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还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吧?”

“我……真的不知道……”

“他本来就不该知道。”夙沙冷冷地补了一句,“不该知道的,最好还是别知道。”

“如果你还想让他活下来,那么,告诉他真相。”

“我觉得不知道真相的人会活得更好。”夙沙平静地看着陈影昭的眼睛,却用一种似乎嘲讽的语气说道,“你先想想自己怎么活下来吧。”

何泠心里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两个人,都知道事件的真相,但都为此保密——而且,还极有可能为此而死。更重要的是,何泠现在能相信谁呢?他已发现,自己闯进的秘密有多深……他第一次肯定了,自己这么贸然前来是不对的。可如今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也只有继续这场冒险——不,已经不能算是冒险——应该说是博弈,只不过,没人真实的认识自己的对手罢了。

终于,他也沉默了。

西安。

“你说什么!”他一下子拍案而起。

“啊呀,影昭啊……她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老人慢慢地念叨着,”不过就是南下嘛……能有什么事啊……“

“……南下……要是真的只是南下当然没事!她肯定到那片林子里去了!你有看见几个人可以从那里头活着出来的?“

“啊呀!这倒是我没想到……这下该怎么办啊……多好的闺女……“老人急的直念叨。他的心里也漫上来一种酸酸的味道。尽管,这在他意料之中。

于是,你还是决定替我死?那我是不是,只等着你的死讯了?

他默默低下头,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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