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周培裕撞见嫖妓未遂,我便成了他们家的常客。周妈妈似乎很喜欢我,每次总是热情招待。可是温婉妇女的关怀毕竟是我长期缺少的体验,所以我始终无法坦然面对。除此之外,我的生活还发生了另外一些变化。比如,周培裕决定给我补习,他因此收获许多赞扬,而我却得到更多大A的鄙视,更因而从逃兵晋级为叛徒。补习的地点在周家,但周培裕总是直接扔给我一本书,接着便专注于漫画或者小游戏。只有当他暂时做腻了上述两件事才会大发慈悲地问我,有什么地方不懂。我最不懂他为何要给我补习,但却没有提问的底气。
叛徒是要被孤立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当叛徒苦不堪言。周培裕和大A都是将我推向孤立的罪魁祸首。如你所知,我对旷课、恶作剧和PK彻底失去兴趣,所以被孤立并不苦,反而为我私密的兴趣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以往上体育课,我总得想尽办法才能自然地掉队,但被孤立后就省事多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据操场上最隐秘的地点,从那里观察别人。我的观察对象是个比我低一级的男孩子,他常常穿一双红色的运动鞋,我给他起了一个代号,叫做“红鞋子"。红鞋子本身就够吸引人,另外,我发现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人在观察他。
那个人大概是附近的上班族或者住民,他站在围栏外对我的“红鞋子”虎视眈眈。他的双眼时不时流露出赤裸的贪婪,使我相当好奇。我站在自以为绝佳的位置将他俩一网打尽。殊不知绝佳位置也并不绝佳。当你在看别人的时候,往往也有别人在看你。
我们班上体育课时,红鞋子的班级也上体育课,我得以借此机会近距离地观看他。虽说是近距离,但实际上我们的距离并不近。准确地说,红鞋子跟谁的距离都不近,他身上那种疏离感拒绝所有人靠近。我原来猜测他是比较内向,后来又以为他性格不好,那我们可算是有共同点了……只不过我的妄想都不对,他的不合群绝非自身或他人可操控。
综上种种,红鞋子就是个谜,让我像蜜蜂碰上花蜜,迫不及待地汲取更多。可是汲取更多是需要代价的。我万万没想到红鞋子竟然跟爸爸有关系。当然不是你所想的展开模式,红鞋子不是我的兄弟,我们百分之一百没有血缘关系。准确地说法是红鞋子的爸爸和我爸爸交情匪浅,我甚至怀疑红爸爸是我爸爸唯一的朋友。一个快四十岁的人只有一个朋友,那跟我们家只有父与子两个角色一样奇怪。
我发现红鞋子与爸爸的联系纯属意外,这要先从红鞋子的失控说起。一般情况下,红鞋子在体育课上还是很乖的,只有在解散之后才默默地靠边散发疏离感。但那天的情况大有不同,他忽然从队伍里冲出来,跑到几米开外的升旗台下。我们学校的升旗台设在小舞台上,而舞台的后方有三分之一空间是镂空的。别人也许不清楚,但我知道那镂空的地方是他的安全地带。红鞋子在安全地带捂住耳朵发出尖锐的叫声。咿咿呀呀,我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体育老师和几个还保持镇定的同学想方设法地劝他,但那不管用。这场闹剧似乎持续了很久,但实际上还不到半小时。红鞋子在大吵大闹,任何人都无法靠近。我在混乱之中发现红爸爸就是相册里唯一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