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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货郎进山,说外面的采购点儿收知了皮儿。消息霎时长出来了翅膀,小哥哥乐得一蹦一跳,晚上睡觉还知了知了的。
河沿上树林子密密麻麻,村里人见缝插针,道旁旮旯,房前屋后,林子延伸到村子里,笼罩住了屋脊,掩映了胡同巷子,栖息了无数知了。
先前捉知了为的解馋。粘知了,捅破了村子里所有的蜘蛛网,面筋绕得竿子头上黏黏糊糊,追得知了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从此,虫子蚊子多了,老人们骂我们小王八蛋。
晚上,铁丝上串起蓖麻籽,点了当火把,到林子里生擒活捉要坐化的知了牛。有时草丛里遇上斑斑点点的蛤蟆和花花绿绿的长虫,吓得头皮发麻。
不曾想到,不起眼的知了皮摇身变得金贵,顾不上嘴馋,一边搜寻知了皮,一边猜想收了知了皮去干啥,造降落伞还是织布匹?跑到河沿葡萄架下问六爷爷,六爷爷是老中医,耳聋眼花,很有学问。等弄清楚了我们的小疙瘩,便搬出来发了黄的医书念到知了皮,蝉蜕也。蝉蜕者,可入药也……没等他之乎者也完,我们一杆子又跑进了林子深处。
知了皮轻如牛毛,不知道多少才能凑一斤。每天跟在小哥哥屁股后面,找呀找呀,竟满眼都是知了皮,就这样整整折腾了一个夏天。
秋后的一个早晨,小哥哥揣上两个窝窝头,随着出山赶集的人流,挑着两个大红包袱知了皮,蜿蜒在了山路尽头。
日薄西山,小哥哥和小伙伴们回来了,包袱空了,只剩下半拉窝窝头。跑到娘跟前递上几毛攥湿了票子,掏给我一本小画书,然后拿出两个本子,一支铅笔,这才是他自己的,爱不释手。
啃着窝头,就着咸菜,哥哥对娘说:“山外好,我还去!”娘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轻轻地摸了摸哥哥的头。
至今我还记得那本小画书《刘文学》,两毛九分钱。
那一年,1975年,我五岁,哥哥十岁。
1995年8月初稿
2024年10月18日根据草稿原件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