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秦晋两诸侯国的来历
公元前1057年,周武王征服殷商建立周朝后,继承夏朝甸侯服的制度,开始分封其族亲及有功大臣,建立了侯服、甸服、男服、采服、卫服、要服等诸侯国家,拱卫周王室京畿。
晋国是周王朝初期就被分封的三个诸侯国之一,其始封国君为周武王之子、周成王同母弟虞—唐叔虞。因此,晋国是正统的周王朝诸侯国,姬姓的嫡系诸侯。晋国的封地主要在今山西境内,负责保卫周朝的北方。
公元前745年,晋昭侯把曲沃(今山西曲沃县)城邑封给其叔成师,史称曲沃桓叔。当时晋国都城位于翼城(也称为“绛”,今山西省翼城),但是曲沃比国都“翼”的人口规模都大许多,因此让桓叔家族开始有了反心,认为能取而代之。晋国大夫师服在昭侯册封时,就指出臣下封邑比君王首府面积还大,不符礼制,将来可能会造成隐患。在春秋时代初期,晋国冀曲内战持续不断。公元前709年,晋国的公族曲沃武公伐晋(或者说,伐“绛”),俘获晋哀侯。公元前705年冬,攻入晋国都冀城,诱杀了晋哀侯子,灭了晋都翼城。但在周王室的干预下,将曲沃武公赶回了曲沃,周王室立晋哀侯之弟缗为晋侯。公元前679年,曲沃武公再次攻晋,杀了晋哀侯,取代了晋国的君主,成为晋武公,并获得周王室的承认,终于庶系篡夺嫡系之位。
晋国的西部,黄河变成南北向流经北部山区,在黄河的河西地区,与晋国交界的是春秋时期不断崛起的另一个诸侯国——秦国。
秦国的始祖相传是伯益之后,名叫非子(前933年-前858年),其地位比较低下。周孝王即位后,为了增强国力,听说非子善于畜马,于是召非子负责在汧河及渭河之闲荒地带养马。一年下来,马的匹数增加了一倍多。周孝王十分满意,于公元前905年,将秦地(今甘肃天水清水县一带)的方圆几十里的土地封给他,作为附庸于邻近大诸侯的小国国君,为周王朝西部的屏障和附庸之所。非子便以封地为氏,号为“秦赢”,成为赢姓的大宗。非子后世子孙便世代为周王室养马戍边。
公元前771年,秦襄公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才被周王室承认拥有诸侯国的地位,擢升为“侯伯”之列,其封地也有扩大到今甘肃河东地区到陕西一带。因为其始祖的地位不高,一直受中原诸国的轻视和嘲弄,因此,秦人也就始终有一种自卑但自强的心理,与西戎进行了长久而残酷的斗争,而且,也不断向东、向中原诸侯国领地扩展,其疆域不断扩大,其国都也不断东迁。秦国,并不是开始就是很强大的,在公元前708年(鲁桓公四年),春秋首次记载秦国入侵一个小国—芮国,可结果失败了。
从上图可以看出,秦晋两国之间有一些小国,它们不断攻占这些边境小国,争夺领土,秦国还想不断深入地参与中原诸侯事务,因此,秦晋两国自春秋开始,就必然会有很多的利益冲突与纠纷,掺杂着种种的恩怨与纷扰。
2. 晋国献公当政尽逐群公子
公元前677年,晋武公去世后,其子诡诸即位成为晋献公。曲沃一系本是小宗(庶系)取代大宗(嫡系),献公上台之后,为免重蹈覆辙,想逐除曲沃桓庄之族,即桓叔和庄伯的其他子孙及后代。他采纳晋大夫士蔿的建议,先让群公子诋毁和除掉了桓庄之族的智囊富子,再让群公子除掉游氏之二子。公元前669年,晋士蔿让群公子尽杀游氏家族,在聚城让群公子住进去。公元前669年冬天,晋献公调集军队,包围聚城,尽杀群公子。晋士蔿也得到了晋献公的信任,第二年(公元前668年)就被擢升为大司空,他巩固冀城城防、加高宫廷院墙。至此,晋国公族的势力被遏制,导致晋国不同于其他诸侯国,在统治上无公族势力执政的独特局面,以至于日后出现异姓卿大夫专政,他们的势力凌驾于国君之上,政局也难以稳定,屡屡发生弑君、废君,内部争执不断,由此引来战争不绝。
公元前685年,齐公子小白归齐即位后大举改革振兴齐国,成为诸侯盟主,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对其他小诸侯国颐指气使,这深深影响了晋、楚、秦等诸侯大国。
当时,对晋国威胁最大的是周边的诸戎狄部落。在西周、春秋之交,北狄的势力就已延伸至今天的陕西北部和山西河北之北,他们还严重威胁着周朝王室的安危。于是,在扫清了内部的威胁后,晋献公就开始向周边扩张,公元前661年,晋献公建立上下两个军,自己负责上军,太子申生负责下军。灭掉了同处汾水流域的姬姓诸侯小国耿国(今山西河津)、霍国(今山西霍州)和魏国(山西芮城),并将耿地和魏地分别封给大夫赵夙和毕万。
公元前658年(晋献公十九年),晋国假虞道攻伐虢国要塞和宗庙所在地--下阳(今山西省平陆县东北)。公元前655年(晋献公二十二年),献公又命荀息借道虞道以伐虢。此次,晋国灭掉了虢国,在晋军返回的途中,顺道也把虞国灭掉。虞虢之地的西部是戎狄活动的地方,晋灭这两国可以有效打击戎族的侵犯。
一系列的军事行动,令晋国领土大为扩张,疆域包含整个汾水领水流域,并将势力范围延伸到黄河以南。
骊戎是犬戎的一支,也是姬姓诸侯国,原居于今陕西临潼骊山脚下。周平王东迁后,骊戎逐渐向东方扩张,将势力伸延到晋的西境,其地域扩展到今天的山西析城、王屋两山之间的地区。
公元前672年,晋献公攻打骊戎获得战争胜利,骊戎国君求和,把他的两个女儿—骊姬和她的妹妹献给晋献公,被纳为妾。公元前666年,晋献公再伐骊戎而灭之。狄人乘机入居骊戎故地。
晋献公的夫人是贾国女子,没有生儿子。献公与其父亲的姬妾--齐女齐姜私通,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叫申生。申生为长子,被立为太子。女儿后来嫁给了秦穆公成为秦穆夫人,这是一桩政治联姻,晋国因此制定了“和秦”的外交政策,结成“秦晋之好”。
晋献公又娶了的两个戎狄首领的女儿狐姬,大戎狐姬生了公子重耳,小戎狐姬生了公子夷吾。
骊戎国的骊姬天生丽质,善解人意,她成为晋献公的新宠,被立为夫人。骊姬生了一个儿子叫奚齐,其妹生了个儿子叫卓子。
骊姬深受献公的宠爱,有了儿子,母以子贵,她就妄想着更进一步了。她极力想废除原来的太子申生而改立自己所生的奚齐。
3. 骊姬之乱与公子逃亡
公元前666年(晋献公十一年),骊姬贿赂男宠梁五和东关嬖五,让他们对晋献公说:“曲沃是国君的宗邑,蒲地(今山西隰(xì)州地区)和二屈(今山西吉县)是国君的边疆,不可以没人管。宗邑没人管,百姓就无所畏惧;边疆没人管,就会导致戎狄生侵犯之心。戎狄有侵犯之心,百姓就会轻视政令,这是国家的祸患。如果令太子申生驻守曲沃,攻打山东之戎,让两个儿子重耳与夷吾分别驻守蒲地和二屈就可以是百姓畏惧、戎狄害怕。这样还可以为晋国开疆辟土。”晋献公很高兴,采纳了他们的建议,还派其他公子驻守在边疆,只有骊姬和她妹妹的儿子留在都城。
逼走了群公子,骊姬还是担心申生、重耳、夷吾等人的势力,她向与其有床笫之好的宫廷滑稽演员优施问计,优施建议她在献公面前哭诉,对太子申生施以谗言。骊姬于是在夜里哭泣,并暗示献公说申生可能会把他比作商纣王而弑君。
由于骊姬多次在晋献公面前的谗言,晋献公不断失去了对申生的信任,不怀好意地派他去攻打东山皋落氏(赤狄的一支,在今山西垣曲东南皋落镇)。
公元前660年,申生带领狐突、羊舌大夫等大军,不辱使命,扫平了东山地区的皋落氏,使晋国占领了黄河南北两岸大部分地区以及南部的崤山,从而能够扼制住秦国东出的咽喉并且直接威胁楚国。但是,申生的胜利未能改变他的命运,一系列对他的谗言也从宫中散布开来,晋士蔿、狐突等人就都觉得太子危险了,劝他赶快想办法抽身避难、不要等罪罚降临。
公元前656年,骊姬与她的同伙谋定陷害太子申生的计策。她了解献公的作息与工作计划,知道献公将外出打猎,有十多天的时间不在宫中。她对太子说:“国君梦见了你母亲,请尽快祭奠她。”太子就到曲沃祭祀了其生母齐姜,并将祭祀的酒肉带回来敬献给父亲献公。献公打猎不在,骊姬将酒肉在宫中放了六天让它腐烂。献公回来后,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放了毒到酒肉中再拿出来给献公。晋献公刚要享用,骊姬拦住他说:“祭祀酒肉远来于曲沃,最好试一试。”献公将酒祭地,地面隆了起来,将祭肉给狗吃,狗立即毙命,给身边的宫宦吃,宫宦也登时口吐白沫,倒地死去。骊姬哭着说,“太子何其残忍啊,这是要加害于您而自立为君吶!”
消息传到太子申生那里,太子自知受到陷害,他立即逃到曲沃(即新城),晋献公一怒之下杀了他的师父杜原款。在杜原款被杀之前,他派人告诉申生,为自己未能早日识别骊姬的险恶用心而悔恨,但还是要求申生至死也要坚持忠爱,让父亲高兴,要留好名声于世。
这样愚昧的师傅,其教育出来的学生也是愚昧的。有人劝申生去向献公澄清或立即逃走。可申生不愿意逃走,他接受了其师的愚昧忠告,等着慷慨领死啊!公元前656年(献公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申生在新城(曲沃)自缢而死。
骊姬又向献公谮言重耳和夷吾两公子。这两个人可没有象申生那样愚昧,他们赶快逃亡,重耳逃到蒲地,夷吾则逃往屈地。
晋献公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他派太监寺人披去蒲地抓捕重耳。寺人披攻破蒲城,重耳翻墙而逃,寺人披抓住了他的衣袖,挥刀砍来,重耳急忙抽身,只砍掉了衣袖,他逃出了晋国,来到了他母亲的故国—狄国(亦称翟国)。
晋献公派大夫贾华攻伐屈地,抓捕夷吾。屈地也守不住,夷吾与屈地人立盟约,请屈人不要背叛自己,他一定会打回来。夷吾也想逃到狄国,陪他一起逃亡的晋大夫郤芮反对,建议去靠近秦国的梁国。
献公驱逐了所有嫡庶之子,立奚齐为太子,并颁布法令,国家不留公族在都城和执掌权力。
4. 晋国立君之乱
公元前651年,献公病重,将奚齐托付予晋大夫荀息后不久便去世。骊姬虽然设法赶走了献公的三位可能接位的公子,也拉拢了一帮大臣,但这些人毕竟没有掌握实权,晋国的实权掌握在荀息、里克等人手中,而荀息虽是托孤之臣,但他并非骊姬的死党。
献公去世后,就立即引起了政变,大夫里克、丕郑想请重耳回来为君,并纠集三公子(太子申生、重耳、夷吾)之党在献公新丧之期发难,迫使荀息迎回重耳。荀息在献公面前承诺辅佐奚齐,答应“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因此荀息不同意里克的意见,但他并没有组织力量除掉里克等人。十月,里克便自己动手,干脆在居丧的茅屋就杀了奚齐。荀息仍然不为所动,立骊姬之妹所生的卓子即位,并安葬了晋献公。十一月,里克在朝堂上杀了卓子。荀息也自杀身亡,终于杀身成仁,实现了自己对晋献公的“忠贞”之诺。
晋国顿时处于国家无主的混乱状态中,里克、丕郑等人希望迎接公子重耳,而另外一些人如吕甥、郤称等则倾向于夷吾。
里克、丕郑派屠岸夷到狄国告诉公子重耳晋国发生的事情,并请他归国。可是重耳的舅舅子犯(即狐偃)却认为,父死是大丧,兄弟之间又有谗言是大乱,大丧加大乱,是情况非常复杂的时候,现在乘国乱而归,则会被人认为是“喜乱怠德”,难以教导民众,难获成功。总之,狐偃觉得这个时候回去时机不好,难以立足,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以狐偃为首的一帮跟随重耳逃亡的人,自信心不足,觉得自己没有把握整治晋国,想把目前的烂摊子先扔给公子夷吾,再等着捡便宜。这种作法是在冒很大的政治风险。重耳有雄才大略,如果象齐国公子小白那样抢先回国,晋国可以更早地实现振兴,与齐国争抢春秋第一霸的地位。
因此,只能说,重耳一帮人白白辜负了里克等人的一片苦心,也为里克等人带来杀身之祸。
面对晋国出现的乱局,与夷吾一起逃亡的晋大夫郤芮却立即意识到机会来了。郤(xì)芮认为机“不可失也”,而且非常合乎逻辑地说,归晋,非乱何入?非乱何安?他知道自己一伙逃亡的人没有归晋的能力,如果重耳也想着归晋,那还得有一番争斗,重演齐国公子小白与公子纠的历史。他要求夷吾寻求秦国的支持,给秦国许以重礼,帮助自己归国为君。夷吾于是派梁由靡面见秦穆公,告诉夷吾的请求。
5. 秦穆公帮助公子夷吾归晋即位
秦穆公对是帮助公子夷吾还是公子重耳归国没有拿定主意,他想先考察这两个人的品德。
他派秦公子絷(zhì)去狄国面见重耳,以吊唁其父为名,实质上是想了解重耳对归晋的想法、探求利用重耳介入晋国事务的可能性。他对重耳说“时不可失,丧不可久,公子其图之”。
重耳询问其舅舅狐偃的意见,狐偃再一次否定了归晋的建议,还是拿那些“父丧子痛”之类的高尚道德那一套,再次错失了机会。
同样,公子絷带着同样的思路到梁国去面见夷吾,夷吾询问郤芮。郤芮却再一次要求抓住时机、要利用秦国的力量,他说:“用重礼回馈恩德,公子请抓住时机,尽力而为。”
夷吾答应许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再加焦、瑕两座城池。
解梁城位于今山西临猗、永济之间,包括今山西解县、临晋、虞乡三县之地,正位于黄河以东、中条山以北的核心区域,是晋国控制黄河渡口及重要交通枢纽的战略要地。焦邑位于虢都宗邑上阳附近,也就是现今的三门峡西南部。瑕邑位于今天的陕西省潼关以东,河南省灵宝市境内。以焦邑作为起点沿着黄河一路向西抵达瑕邑,将经过秦岭、中条山之间一条狭长的谷地,这条谷地便是著名的崤函通道。那时的秦国东部疆域不大、秦晋并不是以黄河为分界线,黄河以西从龙门、韩城到在华阴处黄河折向东流直到三门峡这片黄河西边和南边的咽喉之地的山脉、渡口,都是属于晋国的。
这夷吾承诺的土地都是秦国“东出中原”的核心战略要地,这么优厚的条件不得不令秦国眼馋。
另外,夷吾也不惜给公子絷一行以厚礼:黄金四十镒、六双白玉之珩。
除了争取秦国的支持,夷吾知道重耳最大的支持者是里克和丕郑,为了策反二人,夷吾许下了重诺:只要他们改变立场支持自己回国即位,就同意封给里克百万亩的汾阳之田,给丕郑七十万亩的负蔡之田。
由此可见,公子重耳和夷吾对待归国即位的态度大不相同啊。
对秦国的利益来说,在夷吾和重耳之间,他们该支持谁是显而易见的。于是,公元前650年,秦穆公带领军队护送夷吾归国,被立为国君,是为晋惠公。
夷吾即位后,开始正本清源,他完全清除了骊姬的势力,给太子申生以“恭”的谥号(恭太子),并以太子之礼重新安葬。不过,晋惠公夷吾对里克、丕郑的城邑的许诺也不绝口不提,相反,他深深忌惮里克,不但罢免了其执政大夫之职,还觉得里克对自己是个莫大的威胁。他赐死里克,他让人给里克带去口信:“微子则不及此,虽然,子弑二君与已大夫,为子君者,不亦难乎?”(“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虽然如此,但你杀死两位君主和一个大夫,作你的国君,不是太难吗?”)至此,里克是彻底失望了,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里克被逼自刎而死。
夷吾不只是反悔对里克的承诺并恩将仇报,对秦国承诺过割让的大片城池,他也根本不认帐(也许他当初根本就没有打算兑现,自始至终只是蒙骗秦穆公而已)。他派丕郑去秦国解释和谢罪。“吕甥、郤称、郤芮确实不同意割让。”丕郑对秦穆公说,“您用重礼访晋把他们三个人召来,我想办法赶走惠公,再迎回重耳,事情就不会不成功。”
秦穆公采纳了丕郑的主意,他派秦国大夫泠至携带重礼回访晋国,并邀请郤芮等三人访秦。郤芮认为丕郑访秦时礼轻而秦使回访晋国的礼重,这是不正常的,丕郑的计谋被郤芮识破。郤芮迅速逮捕杀害了丕郑、齐举及其他七位大夫,这些都是公子重耳的重要党羽,丕郑的儿子丕豹逃亡到秦国。至此,重耳在晋国内的支持力量损失殆尽。
6. 晋惠公再次以怨报德
公元前647年冬天,由于晋国内乱、连年灾荒欠收,晋国引发了大饥荒,晋惠公派人请求秦国支援、进口粮食。
秦穆公也比较犹豫,晋国没有割让城池已经让他非常生气,他问公孙枝的意见。公孙枝说:“如果多次给予恩惠而能得到报答,国君还需要什么祈求呢?如果多次给予恩惠而得不到报答,其百姓必然离心,离心之后再去讨伐他,失去众人支持,他必败无疑。我们已经多次给晋国机会了啊!”
秦穆公也征询百里奚的意见,百里奚说,“天灾到处流行,各国都会有。救济灾荒,援助邻国,本事正道。实施正道,国家才有福。”
丕豹一直都在寻求秦国攻打晋国,以报其杀父失国之仇。他对秦穆公说,“晋君无礼,已经背弃过对您的承诺,这已经众所周知。去年,他在国内滥杀无辜,今年又是大饥荒。晋君已经失去人心,现在又失去天意,他将会遭到很多祸殃。请君主讨伐晋君,不要给他粮食。”
秦穆公说,“我讨厌的是晋君,晋国民众有什么罪呢?上天祸殃流行,每个国家都可能遭到灾荒。补充困乏,援助饥荒,这是人间正道。我们不能向天下展示秦国失道。”
秦穆公同意了向晋国出口粮食,秦国的运粮船队从雍城到绛城接连不断,从渭河至黄河、汾河转浍河,日夜川流不息,人们把它叫做“泛舟之役”。
灾荒果然是“国家代有”。一年后(即公元前646年)的冬天,秦国由于灾荒也出现了缺粮的情况,于是派人去晋国购买粮食,晋惠公召集其执政大夫们讨论。
晋大夫虢射说,“我们已经背弃秦国的施恩而不予其城,结怨已深,如今即使给秦国粮食,犹毛之无皮,无所安附。”晋惠公认为他有道理。
晋大夫庆郑劝谏:“背弃恩惠,就会失去亲人;幸灾乐祸,就是不仁;贪图所爱,就是不祥,激怒邻国,就是不义。四种德行都失去了,将凭什么守卫国家?”
虢射不同意:“就是给了粮食,也不会减少秦国的怨恨,而只是会增加它的力量,不如不给。”
庆郑反驳道,“丢弃信义,背弃邻国,有祸患时谁来支援你?无信用,祸患就会来;失去援助,必定失败。不给粮食,秦国一定会攻击晋国。”
晋惠公不同意庆郑的意见,他说,“这个未必。这不是你庆郑所知道的。”
晋惠公身边有太多虢射这样的无信无义之人!这也是因为其本人的无信无义,其左右大臣也会讨好他。晋惠公终于拒绝了秦国的购粮请求,秦国人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度过饥荒。
晋国人的无情无义激起了秦国人无比愤慨,于是秦国在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冬天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讨伐晋国了。
在春秋时期,失信和恶德,是违背周天子立国的传统和信条、是大罪。秦穆公讨伐晋惠公可以说是占有道德至高点的。
7. 秦晋韩原之战
公元前645年(鲁僖公十五年),秋收过后,秦穆公率领将士向龙门渡方向进军,秦军一路高歌猛击,与晋军展开了三次交锋,晋军都败退下来,一直后撤到了韩原(今山西河津、万泉之间),两军在韩原驻扎下来。
面对秦军的强大攻势,晋惠公很是着急, “秦敌已经深入我们国腹地了,你有何退敌良策?”他问庆郑。
秦军来攻,正应证了庆郑当初的预言。庆郑不乏挖苦地说,“是国君您让敌人深入的,能怎么办呢?”晋惠公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你太放肆了!”
古时作战,都要占卜一下吉凶,根据占卜来安排应敌方略。占卜显示,晋惠公战车车右的最佳人选是庆郑,庆郑已经伤了晋惠公的心,晋惠公不想用他,而让晋大夫家仆徒担任车右、让公族大夫郤氏之后的步扬担任驾驭。晋国执政正卿韩简的车右为大夫虢射,驾驭为晋大夫梁由靡,预备接应晋惠公。
晋惠公用郑国献的小驷马拉他的车,庆郑认为不可,他说:“古代战争,必定用本国产的马驾车。本国马熟悉水土,知人心意,听从教训,任凭怎样使用它,都会称心如意、没有问题。现在用异国他乡的马驾车打仗,如果遇到以外情况,异国马将因恐惧而改变脾性,必然会违反驾驭人的意图。它会因为受到刺激而呼吸紧张,血液在全身急促奔流,血管膨胀,外似强壮而内里已气虚力竭,便进退不能、旋转不便。到那时,可能会置国君于危险的境地,您一定会后悔莫测的。”
晋惠公对他的气一时难消,根本不听他的。
九月,双方军队对峙起来,韩简到秦军军营附近侦察敌情。他回来后对晋惠公说:“秦军人数比我们少,但拼死一战的士气看起来比我们多一倍。”
晋惠公,“此话怎讲?”
韩简回答,“这是因为君王逃离晋国时得到秦国的资助,归晋也是由于秦国的资助,有了饥荒吃他们送来的粮食。秦国三次给我们恩惠而没有得到任何报答,这样他们才来攻伐我们。现在又将迎击他们,我军懈怠,秦军振奋,斗志岂止相差一倍啊!”
晋惠公还算得上一个勇者,他说,“但是,如今如果我们不出击,回去后必定受到轻侮。一介匹夫尚且不可轻侮,何况是一个国家呢?”
晋惠公就派韩简去秦军约战说:“从前秦君的恩惠,我们不敢相忘。寡人不才,既然军队已经集合起来,就无法解散他们。秦军如果自动回退,这是我们的愿望。君王如果不撤兵,我们实在无法逃避进军的命令了。”
秦穆公横执一支鑢(lü)刻的长戈,语气和缓但坚定地说:“当初晋君未能回国,我为他担忧;回国后君位没有巩固,我仍然替他担心。现在君位安定了,我岂敢不接受贵君作战的命令?”
韩简退了下去,他对左右人说:“我如果能被俘囚禁免死于战场,就是幸运的了。”
秦大夫公孙枝对秦穆公说,“当初君主不纳重耳归国而送夷吾,这是君主不立有德者而立臣服者,立晋君不成功。如果攻击而不能取胜的话,将何以面对诸侯的取笑!君主何不等待晋国的内乱呢?”
秦穆公:“当初不是我不送公子重耳归国,而是他根本不愿意回国,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晋君对内杀死了大批能臣,对外又拒绝对我们秦国的承诺,他把内外的路都堵死了。而我施惠于他,难道就没有天理了吗?如果还有天理,我就一定会取胜!”
秦穆公命令大家上车,做好战斗准备。
九月十四日,秦、晋两军在韩原展开了正面攻击。晋惠公的小驷马陷在烂泥里而进退不得。晋惠公向庆郑呼喊求救。庆郑幸灾乐祸:“你不听劝谏,又违反占卜,实在是自取失败,还要逃走干什么呢?我的车不足以辱没君主逃跑!”于是就离开了。
梁由靡驾驭着韩简的战车,与虢射一起正在迎战秦穆公的战车,眼看着将要俘虏秦穆公。庆郑急忙呼叫他们去救援晋惠公。听到呼喊,他们迟疑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秦穆公的驭手迅速驾车走脱了。因此梁由靡耽误了抓获秦穆公的时机。韩简救援不及,秦军反而俘虏了晋惠公。
秦军大败晋军,大获韩原之战的胜利。
晋国的大夫们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拆除帐篷,露宿于野,跟随着晋惠公。秦穆公派人安慰他们:“你们几位何必那样忧愁呢!寡人跟晋侯西去,只不过应验了晋国的妖梦罢了,哪里敢把事情做得太过分呢!”晋国的大夫三拜叩头说,“君王踩着后土,而头顶着皇天,皇天后土都听到了您的话,下臣们谨在下边听候吩咐。”
秦穆公的夫人秦穆姬,是夷吾的同父异母的大姐。在夷吾当初求秦国帮助他归国的时候,秦穆姬让他好好照顾其哥哥申生的妃子贾君,并要求他允许流亡的公子归国。这些,夷吾都一口应承。但在他即位后,夷吾对申生之妃贾君的照顾竟然是与她通奸起来。尽管这类事情在当时比较普遍的,秦穆姬还是对夷吾非常生气,不愿意再看到他。听说晋惠公将要被押到秦国国都,秦穆姬领着太子莹、儿子弘和女儿简璧登上高台,踩着柴草。她派遣使者捧着丧服前去迎接秦穆公,并带去口信:“上天降下灾祸,让我两国国君不是用礼品相见面而是兴动甲兵。如果晋国国君早晨进入国都,那么我就晚上自焚;晚上进入,那么我就早晨自焚。请君王裁夺。”
秦国大夫请求把晋惠公带回国都。秦穆公说,“俘获晋侯,本来是大胜。但如果闹出什么人命,就要发生丧事,那有什么用呢?大夫们又能有什么好处呢?再说晋国大夫们用忧愁来感动我,指着天地来跟我相约。如果不考虑晋国人的忧虑,就会加深他们对秦国的怨恨。我如果不履行自己的诺言,就是违背天地。加深愤怒会使我担当不起,违背天地会不吉利。”
于是秦穆公把晋惠公拘留在都城郊外的灵台。
8. 秦国赦免晋惠公再次归国
秦穆公和大家商量如何处置晋惠公。
公子絷说,“最好还是杀了他,免得积聚邪恶。”
公子桑说,“可以放他回国而留下他的太子作为人质,我们必然可以得到很有利的讲和条件。晋国还不会灭亡,而杀掉它的国君,只能增加相互的仇恨。而且史佚说过:‘不要先发动祸患,不要依靠动乱,不要增加愤怒。’增加愤怒会使人难以承受;欺凌别人会不吉利。”
秦穆公觉得晋惠公是刀俎之肉,利用他可能对秦国更有利,于是允许晋国讲和。
晋惠公派遣大夫郤乞回国告诉大夫吕甥在秦国的情况,并召他前来秦国谈判。吕甥教郤乞说:“你召集国人开会并用晋君的名义赏赐东西给他们。而且告诉他们:‘晋侯虽然将回国,但已经给国家带来了耻辱,还是占卜一下立圉继承君位吧!’”
众人听了郤乞的话,都感动得哭了起来。
吕甥说,“国君被俘在外不为自己担忧,反而为群臣担忧,这是最大的恩惠呀,我们准备怎样对待国君呢?”
众人问道:“我们怎么办才好呢?”
吕甥回答说,“我们应该征收赋税,修理装备武器,以辅助继承人。诸侯听到我国失去了国君,又有新的国君,而群臣和睦,装备武器比以前更多。喜欢我们的就会勉励我们,憎恨我们的就会有所害怕,这会对晋国有好处的。”
大家很高兴,晋国就从此时开始改易田制,开阡陌作爰田,以公田赏赐众人,而且改革兵制作州兵,训练地方武装。
公元前645年十月,晋国大夫吕甥来到秦国谈判合约,秦穆公问道:“晋国内和睦吗?”
吕甥回答:“不和睦。老百姓以失掉国君为耻辱,又哀悼亲人的战死,不怕征税和重整武备的劳苦而立太子圉为国君,大家说:‘宁可事奉戎狄,也一定要报仇。’君子爱他的国君而了解他的过错,不辞征税和重整武备的劳苦以等待秦国送回国君的命令,君子说:‘一定要报答秦国的恩德,死也不敢有二心。’所以说不和睦。”
秦穆公又问:“晋国人会认为秦国将怎样处置晋君?”
吕甥:“老百姓们比较忧愁,认为他不会被赦免;君子们比较宽恕,认为他一定会回来。老百姓说:‘我们得罪了秦国,秦国怎么能让国君回来呢?’君子们说:‘我们已经认罪了,秦国一定会让国君回来。心怀二意,就抓起来;服了罪,就释放他。德行没有比这更宽厚的了,刑罚没有比这更威严的了。服罪的怀念德行,有三心二意的害怕刑罚。经过这一仗,秦国就可以称霸诸侯了。让惠公回国而不使之安定,甚至废掉他而不立他为国君,恩惠就会变为怨恨,秦国必不会这样做的吧!’”
秦穆公很高兴:“这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我正是这样想的。”
于是,秦穆公改变了对晋惠公的待遇,把他安置在豪华的宾馆里,还馈送了牛、羊、猪各七头等食用物品。
在晋国,蛾析对庆郑说:“国君被俘是你的罪过,现在听说他将回来了,你为何还不逃走呢?”庆郑回答说:“是我使国君陷于失败,失败了没有殉国反而逃亡,会让国君无法施行刑罚,那就不是人臣之道了。做人臣子而不合于臣道,即使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秦国这次完全处于有利地位,晋国完全答应了对秦国的承诺,晋大夫吕甥在秦王城(原为大荔戎国的都城,在今陕西大荔县东)订立了盟约。秦国占有晋国的黄河河西河东战略重地,并且开始在晋国黄河东部征收赋税,设置机构,负责管理。
十一月,晋惠公回国。二十九日,杀了庆郑,然后进入晋国都。
这一年,晋国又发生了饥荒,秦穆公又赠送给他们粮食,他对左右说,“我怨恨他们的国君,而怜悯他们的百姓。而且,我听说唐叔受封的时候,箕子说:‘他的后代必定会强大。’晋国难道是随便可以得到的吗?我们姑且树立恩惠德信,以等待有才能的人吧。”
公元前643年,晋太子圉到秦国作为质子,秦国还归还了晋国割让的土地,河东大片土地又回到晋国怀抱。这体现出秦穆公的伟大胸怀,也可能是他认识到晋国根基稳固,秦国暂时还没有能力吃下晋国那具有战略意义的大片土地。
太子圉是当初夷吾逃难到梁国时,梁国国君将他的女儿嫁给夷吾所生的。他为质在秦,秦国坚持“秦晋之好”,太子圉受到秦国非常友好的对待,秦穆公并把自己的女儿怀嬴嫁给他为妻。
太子圉可没有心思欣赏其为质的生活,在秦待了五年后,他想潜逃回晋国。他问怀嬴是否与他一起回。怀嬴说,“我是君父安排来服侍你的,是为了让你安心待在秦国。我如果跟你回去,就是违背了君命。我不敢跟你走,但我也不泄露你出走的秘密,这也是对你我夫妻之恩的报答。”
公元前638年(鲁僖公二十二年)秋天,太子圉潜逃回到了晋国。为质的生活可能使太子圉感到有些屈辱和低人一等,秦国在三年前(公元前641年)灭掉了梁国—他母亲的故国,这也可能使他非常憎恨秦国。总之,潜逃离秦,逃离质子生活,这相当于违背了两国之间的停战协定,也可以认为是晋国对秦国的又一次背叛。
9. 公子重耳艰难来到秦国
上面介绍过,公元前656年,骊姬设计陷害太子申生,并派兵追杀公子重耳和夷吾,驱逐了其他公子家族。公子重耳逃难到其母亲家乡狄国。跟随重耳的有其舅父狐偃(字子犯)、赵衰(字子余),颠颉、魏武子(即魏犨)、司空季子(又称臼季或胥臣)等晋大夫重臣。
重耳一行人在狄国受到了良好的接待,狄国国君攻打廧(qiáng)咎(jiù)部落,俘获其首领的两个女儿,把她们一个赐于重耳为妻,另一个赐予赵盾为妻。重耳生了两个孩子;赵衰生了一个,他就是后来成为晋国重臣的赵盾。
公元前650年,重耳失去了归晋的大好时机。
重耳在狄国优哉游哉,好不快活自在,但狐偃一帮人感觉自己不能就这样渐渐老去。他们当初以为,夷吾回国后难以驾驭晋国,会很快被国人驱逐。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的意外,尽管与秦国有一次韩原之战失败,但夷吾君臣巧妙地力挽狂澜,夷吾重新回归到国君的位子,晋国经过田畴制度和州兵制度的改革,国力一天天增强,晋惠公的位子稳如泰山。狐偃等人这时发现其如意算盘落空,如果再在狄国这样虚耗,这辈子就算彻底玩完了。他们一商量,便催促重耳到齐国,希望能利用下齐国的力量找到局势的转机。
在狄国待了十二年之后,公元前644年(鲁僖公十六年),也就是晋惠公重归晋国的一年后,重耳抛弃在狄国的妻儿,一行便踏上了奔齐的路途。
来到齐国,齐桓公对他们好生接待。这时,齐相管仲已经去世,齐桓公也年事已高,他非常安于其霸主地位,也深知晋国在晋惠公的统治下,国家基本上安定,人民对国君和执政阶层都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有秦国的强大支持,齐国没有能力推翻晋惠公、支持重耳返国。当然,齐桓公不愧为霸主,豁达大度,他赠给重耳八十匹骏马,又将宗室女儿嫁他为妻,重耳一行便在齐国安顿下来,等待时机。
公元前643年(鲁僖公十七年),齐桓公去世,他的五个儿子互相争位,陷入混乱。易牙、竖刁立公子诡为君,太子昭出逃到宋国。宋襄公以武力护送太子回到齐国即位,立为齐侯。齐国内乱,诸侯也开始叛齐,新上位的齐孝公无力继续齐国的霸主地位,春秋霸主一夜之间人亡政息。
眼看着齐国无力支持归晋,重耳一行在齐国也无所事事,他们便商量着到其他几个诸侯国,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于是,公元前641年,重耳在狐偃等人的强迫之下,再次踏上了逃难之途。
这一次,他们只能南下,一路颠沛流离,在卫国、曹国和郑国,他们都没有受到礼遇,不受欢迎。在宋国,宋襄公也只是好生款待他们,赠予八十匹马,并没有什么土地分给他们,更没有力量支撑他们归国。他们不得不继续南下,于公元前638年来到楚国,楚成王以周礼盛宴款待重耳一行。
楚成王询问重耳如何答谢他的友好接待,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都可以武力支持他归国。
重耳没有象当初夷吾那样许以土地或财物,而是巧妙地说:“楚国地大物博,不缺土地、美女以及财货宝玉,晋国实在是拿不出像样的东西答谢,只能是期望晋楚两国不要交战。但万一交战,自己就避君三舍,然后虚与周旋,不敢与君真打。”
楚成王想要的东西,重耳一点都不松口,成王颇为失望,但也不得不敬佩重耳为真君子也。
秦国对晋太子圉私自逃离秦国非常生气,知道他不是可以倚重的人。就在这时,听说公子重耳逃难到了楚国,想了解可不可以在重耳身上赌一把。于是秦穆公派人请重耳去秦国,重耳一行正是求之不得,他们于公元前638年冬天来到了秦国。
10. 秦穆公礼遇公子重耳再续“秦晋之好”
能够受到秦国的接待,实在是让公子重耳一行大喜过望,这是太子圉给他们创造的机会。秦穆公一如既往地希望“秦晋之好”,他送给公子重耳五个年轻貌美的宗室女子作为妻妾和服务员,其中就包括曾许配给太子圉的穆公女儿怀赢。
怀嬴深明大义,她把侍奉重耳当做父亲交给自己的政治任务,工作无微不至。一天,她捧着一盘水,倒水给重耳洗手。洗完之后,重耳也不正眼瞧她一下,就随手甩了起来,水都溅到怀嬴脸上和身上。尽管怀嬴有良好的教养,也不免被激怒起来,她生气地说,“秦国和晋国的地位也可以说是相匹配的,您为何这样蔑视我?”听到这话,重耳立刻意识到他是在寄人篱下过日子,而且怀嬴还是秦穆公的宝贝女儿,得罪不起。他赶忙脱去上衣,向怀嬴连声说对不起、稽首谢罪。从此,他对怀嬴恭恭敬敬,在秦国的日子处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为了进一步加强姻亲联系,秦穆公打算将怀嬴正式许配给重耳为妻。因为怀嬴曾经嫁给其侄儿太子圉为妻,所以,重耳认为这于辈分有违。这时,重耳的舅舅狐偃、赵衰等深知娶穆公女儿为妻的重要政治意义,他们对重耳说,“毫无疑问,应该听从秦国的安排,娶怀嬴为妻。接受别人的好意而加以珍惜,听从别人的安排而表示感谢。这样做都怕尚且不够。现在,穆公主动提出许配其女,这还有什么可以持疑的呢?”
于是,重耳将怀嬴送回,然后,正式下聘礼,再把怀嬴娶过来,成为正式的妻子。有了这桩政治联姻,秦穆公对重耳更加重视,待之以国君之礼,并开始寻找机会护送重耳归晋。
机会终于来了!公元前637年九月,晋惠公在即位14年之后,因病死去。太子圉即位,成为晋怀公。
晋怀公了解到重耳到了秦国,他非常害怕重耳回国与他争君位。他命令尚在晋国的狐突等人限期召回他们的儿子,不要跟随重耳。狐突没有理睬他的命令,遭到杀害。晋怀公的不义之举激起了重耳一行的愤恨,也引起了晋国人的唾弃。秦穆公认为时机来临,率兵护送重耳杀回晋国。
11. 公子重耳归晋即位
在外逃亡十九年之久的重耳一行,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秦人作为靠山,归国争夺君位。他们这时终于认识到,不能再认为有“国乱”就不能归了,再不武装归国抢夺君位,这一辈子就彻底毫无作为了。
公元前636年春,秦国大军护送着重耳一行,来到黄河边。狐偃试探重耳是否是可以与之共享富贵的国君,他将一块玉交给重耳,说:“我这么多年跟随公子逃亡,说过不少犯上的话。现在您可以归国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请允许我从此归隐吧。”重耳接过玉,“我如果不能与舅父一条心,可以指着黄河发誓,请河神作证。”他将那块璧投入黄河作为凭信。
秦穆公率领秦军护送重耳渡过黄河,包围了令狐(今山西临猗西),进入桑泉(晋山西临猗东北),攻陷臼衰(晋山西解县西北),令狐、桑泉和臼衰三邑长官均愿意投降归顺,秦军一路势如破竹。
二月初六日,晋怀公的军队驻扎在卢柳(今山西临猗县)。秦穆公派公子絷到晋军中,命令晋军归降,拥护公子重耳。摄于秦军的威力,晋怀公控制不住军队,晋军撤出卢柳,退至郇地(今山西临猗西南),晋怀公逃往高粱(今山西临汾)。七天后(二月十三日),晋军倒戈,狐偃、秦军代表和晋军大夫在郇地达成停战拥重(耳)协议。第二天(二月十四日),公子重耳进入晋军大营,得到晋军将士的热烈欢迎和一致拥护,重耳掌握了晋军。四天后(二月十八日),重耳率领晋军进入曲沃。第二天(二月十九日),重耳在祖庙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祭拜晋武公,宣告自己归国即位晋侯,史称晋文公。
正式即位的第二天(二月二十日),就派人在高粱(今山西临汾)杀了晋怀公,迅速安定国内局势。
吕甥、郤芮是晋惠公的旧臣,他们知道重耳肯定会除掉他们这一伙,趁重耳立足未稳,他们想主动出击,准备焚烧公宫、杀掉重耳。这个消息让寺人披知道了,他就是当初到蒲城追杀重耳的人。刚开始,重耳不想见他,与他一席交谈后,发现他是忠臣,因而对他加以信任。寺人披将吕甥郤芮等人的计谋告诉了重耳。重耳不动声色,在吕郤计谋的前几天,他潜出公宫,来到秦王城(今陕西大荔东)拜见秦穆公。三月三十日,吕郤等人放火烧了公宫,发现重耳不在公宫,听说他逃向秦国,就紧急追赶到黄河边。秦穆公把两人诱骗抓了起来,杀了他们。
秦穆公派三千名卫士护送重耳返回晋都城,并让他们留在晋国,作为晋文公的贴身卫戍部队。重耳把怀嬴也接回了晋国。
12. 重耳大器晚成终成春秋一霸
重耳即位成晋侯后,马上赏赐随他颠沛流离逃亡十九载的一帮大臣,如狐偃、赵衰、魏犨等,这些人不但帮助晋文公整治晋国,其子嗣亦世代成为晋国的贵族、执掌晋国。
晋文公接回了他在狄国与其相处长达12年的季隗与两个儿子,赵衰也接回了他的妻子及儿子赵盾,晋文公又赏赐给赵衰一个女子,她给赵衰生了三个儿子:赵同、赵括和赵婴。
晋献公在位时,大力扩展晋国的领土,尤其是征伐周边的狄戎地区和诸侯小国,夺取了晋国与秦、楚、以及东面与郑卫宋等诸侯国交界的一些战略要地。
晋文公继承了晋惠公推行的爰田制与州兵制度改革,大力整治晋国。他召集百官,授予官职,任用功臣,抛弃旧债,减轻税赋,免除徭役,救济孤寡,勉励稼穑,鼓励分财,节省开支,改进器具,整治道路,促进商贸流通,推行仁义和明德,增进民生。晋国实现政治公平,民生安定,财用充足,国力迅速强大起来。
公元前636年(鲁僖公二十四年),王子带勾结狄人,在周王城发动叛乱,周惠王逃亡到郑国的氾地(今河南襄城南)。秦穆公已经率军驻扎在黄河边,准备武力护送周襄王归国。晋大夫狐偃觉得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他对晋文公说:“求霸于诸侯,不如起兵救援天子。这样合乎大义,可以得到诸侯的信任,而且还继承了咱先祖文侯的事业。”
晋文公对此建议大加赞赏。他赶去秦军部队,对秦穆公说,护送周惠王是区区小事,交给他就行了,用不着秦军劳师远征。秦穆公已经把他当做小兄弟,就不跟他抢功,撤回国内。晋文公率军顺流而下,公元前635年三月十九日,到达周邑阳樊(今河南济源)。晋军兵分两路,一路包围了周邑温地(今河南温县),一路迎接护送周惠王。四月初三日,护送周惠王进入周王城。围温大军抓获了王子带,在周邑隰(xí)城(今河南武涉)杀了王子带。
这次勤王,给晋文公挣得了良好的声誉,为其称霸诸侯奠定了基础。
在晋文公时期,秦晋两国交往密切,在国际事务中相互支持。公元前635年秋天,秦国联合晋国攻打秦楚边境的鄀国,晋国积极支持。巧妙用计攻陷鄀国都城商密,秦军还抓获援鄀的楚申公子仪和息公子边回国,大获成功。
晋文公在其流亡期间,经过曹国、卫国和郑国时,这三个国家对他都非常傲慢并乘机侮辱。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几国的国君绝对想不到当时落魄的重耳能够有机会咸鱼翻身、即位统治晋国,否则,打死他们也不敢轻慢他的。晋文公在稳定了国内局势后,就开始筹备讨伐他们,同时,他开始拉拢楚国的一些盟国,形成晋联盟,尝试称霸的滋味。
公元前635年冬天,晋文公围攻晋郑交界的原邑(今河南济源市),原国的伯爵(原伯贯)投降,被迁往冀城,原国灭国。赵衰被任命为原地大夫,晋国便可进一步直接威胁到郑国、楚国。
公元前632年春,为了报复在曹国和卫国遭受的侮辱,晋文公绕道南津(今河南淇县之南)渡过黄河,侵曹伐卫。卫人赶走卫成公,欢迎晋军。三月初八,晋军攻入曹国都城,抓获曹伯曹共公。
曹卫都是楚国的盟国。为了救曹卫,楚国出兵攻打宋国,宋国向晋国求救。晋国让宋国给齐秦两国送去大礼,并请求他们救宋,这样,晋国便可以将齐秦两国拉到他们一个阵营中救宋。晋国把曹卫两国的田地分给宋国,在晋国的强迫下,曹卫宣布与楚国断交而加盟于晋国。
楚成王对此非常恼火,他调集驻守在齐国谷地的军队,以及围困宋国的军队,组成联合大军,转而直接与晋军交锋。宋国之围于是化解。面对强大的楚军,晋文公不敢立即对攻,他命晋军退避三舍、后撤九十里到城濮(pú)驻扎下来。这也是兑现当初对楚成王“避君三舍”的承诺。
公元前632年四月,晋楚两国军队在城濮终于正面激烈交战起来。楚国一方是楚郑陈蔡四国联军,晋国一方,是晋军主力,并有宋成公、齐国大夫国归父及秦国公子慭(yìn)的少量部队观战。晋军巧妙用计,把虎皮蒙在战马上,晋大夫胥臣先率军攻击楚联军中比较薄弱的陈蔡两国军队。陈蔡两军不堪一击,立即溃不成军。接着,晋军的上军兵团冒充中军部队佯装怯战后撤,引导楚军追击。楚军果然上当,紧追不舍。晋中军兵团从埋伏中冲出来截击楚军,晋上军兵团也马上回头迎击,致使楚军首尾不能兼顾,楚军大败。
城濮一战,检验了晋文公励精图治的成果,树立了晋国的威信,打击了当时强大诸侯霸主楚国,郑国主动向晋国求和。同时,晋国暗地里做人情,准许曹共公、卫成公复国,留下“惠此中国,以绥四方”的美名。
公元前632年冬天,晋文公在温地主导诸侯盟会,并召周王前来,率领诸侯朝见。晋文公业已成为诸侯老大,连周天子都不好拒绝他的召会邀请。并迫使楚国在公元前628年主动到晋国求和,晋楚开始正式建立外交关系,朝着友好交往的方向迈出了一大步。
城濮之战,掀开了晋国称霸春秋的序幕,使长寿的晋文公终于大器晚成、名留青史。
13. 晋以怨报德崤之战
尽管郑国在城濮之战后三个月就主动与晋交好,晋文公还是一直在找时机谋划攻郑。于私,是报复郑国对他在逃难到郑国时的轻侮;于公,是打击郑国与楚国的交盟,尤其是在城濮之战中,郑国完全支持楚国,还把军队交由楚国指挥、攻打晋国。
公元前630年九月初十,晋文公说服秦国出兵,与晋军一起进攻郑国。晋军驻扎在函陵(今河南新郑北),秦军顺黄河而下,到达氾(fàn)南(今河南中牟南)驻扎,对郑国都城新郑形成合围之势。
郑国的情势非常危急,亡国在即,郑文公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国家危急了。”郑国大夫佚之狐对郑文公说,“假若您能够派遣烛之武去进见秦君,军队必然会撤退。”烛之武是郑国大夫,其封邑在烛地,但多年没有受到重用。佚之狐对他的能力非常了解,也敬重他的为人。
郑文公采纳了这个建议,便请烛之武去进见秦君,烛之武推辞说:“下臣年壮的时候,尚且不如别人;现在老了,无能为力了。”郑文公知道他对未能早受重用而心有怨恨,但这个时候只能请他出面,真心诚意地说:“我没有能及早任用您,现在形势危急而来求您,这是我的过错。然而假如郑国被灭亡,对您也没有什么好处啊。”烛之武在危急时刻还是以国家利益为重,于是答应了。
等待入夜,烛之武利用夜色掩护和围城晋军的疲惫,顺着城墙用绳子,叫人把自己从城上吊到城外,偷偷潜入到秦军大营。卫兵把他带到秦穆公的营帐。
烛之武寒暄说,“秦伯不怕疲劳,劳师远征,郑国无以接待,真是罪过。”接着,烛之武直奔主题,他说,“秦晋两国包围郑国,郑国已经知道自己要灭亡了。如果灭亡郑国而对君王您有好处,那还是值得劳动您带领军队进攻的。秦国要越过邻国而以远方郑国的土地作为边邑,您知道这是很困难的。那么又何必灭亡了郑国来增加您邻近晋国的土地呢?邻国的实力雄厚了,那么就意味着是秦国实力的削弱。如果不灭亡郑国,让它做东边路上的主人,贵国的使节经过郑国,郑国还可以给他提供所缺少的一切物资。这样,对君王也没有害处啊。再说,君王曾经给晋侯施加恩惠,他答应把焦、瑕两地送给您作为报答。可是呢,他早晨刚渡过黄河回国,晚上就设版筑城以防秦国,这可是您所亲身经历过的啊!晋国,它何时能够满足呢?如果灭了郑国,晋国在东边得到郑国的土地,它就必定要肆意扩大其西边的疆界。扩展西部边界,如果不侵占秦国领土,还能到哪里去呢?这种削弱秦国而使晋国得利的事情,还是请君王您好好考虑吧。”
烛之武醍醐灌顶的一席话,对秦晋郑的厉害关系分析得非常充足,秦穆公深以为在理。他很高兴,于是放弃助晋攻郑,还和郑国人结盟,并派遣杞子、逢孙和杨孙三位大夫在郑国协助戍守,然后就带领大军撤退了。
就这样,秦穆公把晋文公耍了一把。文公的舅舅狐偃(即子犯)请求攻击秦军。晋文公说:“不行,如果没有秦穆公当初的帮助,我们不会有今天。靠了别人的力量,反而损害他,这是不仁义的作法;失掉了自己的同盟国家,这是不明智的作法;用秦晋内部的冲突动乱代替原来的和睦一致,这是不威武。我们还是回去吧。”晋文公也撤军离开郑国。郑国之危,就这样凭烛之武的一番精彩说辞给巧妙化解了。
郑国这时明白了这个晋国近邻已经强大起来,它是不好惹的,需要对它软化。郑国的公子兰前几年逃亡到晋国。郑文公派大夫石甲父、侯宣多把公子兰接回郑国做太子,向晋国讲和,晋国允许了。
秦穆公参与晋国的攻郑战争并不全是为了“秦晋之好”,郑国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向东面,它可以对齐鲁宋进行直接打击,向南面,它可以扼制楚国的北向扩展,而且,它的地理位置,也是直接可以对晋国的心脏部位造成威胁。秦穆公与郑结盟只是暂时的,如果有机会在郑国身上捞一把,他是不会放弃的。
秦国在寻找着各种机会。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公元前628年十二月,晋文公病死。
正在这时,秦国受命帮助郑国守城的秦大夫杞子,派人回来告诉秦穆公报告说:“郑国人让我掌管他们都城北门的钥匙,如果秘密派军队来,我就可以作为内应,我们就一定可以占领他们的国都。”
对这天上掉下来的大好馅饼,秦穆公喜不自胜。这时,恰逢晋文公去世,郑国会对晋国这个近邻的防备有所松懈。但秦穆公还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他去问秦国资深大夫蹇叔的意见。蹇叔说:“辛辛苦苦调动军队去侵袭遥远的地方,我还没有听说过。长途奔袭,军队疲劳,战斗力衰竭,远方的国家会有所防备,这样的行动恐怕不行吧!我们军队的行动,郑国一定知道,费了力气不讨好,军队将产生抵触情绪。您想想看,行军远走一千里,又有谁会不知道呢?”
秦穆公也知道远行奔袭辛苦,但面对这么难得的机会,他实在是不愿意让它失之交臂。秦穆公没有接受蹇叔的意见,他召见秦将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让他们整备军队,孟明视作为总指挥,命他们率军在东门外集结,准备出兵。
蹇叔哭着送他们说:“孟明啊,我看到军队出去,却看不到他们回来啊!”秦穆公派人对他说:“你知道什么呀?如果你六七十岁死了,你坟上的树木都已经长到一抱粗了。”蹇叔的儿子在出征的队伍里,蹇叔哭着送他说:“晋国人必定会在殽山伏击你们。殽山有两座山陵。它的南陵,是夏后皋的坟墓;它的北陵,周文王曾在那里避过风雨。你们一定会死在两座山陵之间,我去那里收你的尸骨吧!”
孟明视三位将领带着秦军浩浩荡荡向东进发。
初十日,晋文公的灵柩起运被送往曲沃停放,灵柩离开绛城时,棺材里有声音像牛叫。卜偃请众大夫跪拜,说:“国君发布军事命令:将会有西边的军队越过我国境,如果攻击他们,我们必定大胜。”
公元前627年(鲁僖公三十三年)春季,秦国军队越过了晋国黄河南边外崤函通道,来到了周邑,从成周王城的北门穿过。战车上除御者以外,车左和车右武士,都摘下头盔但未去甲,下车步行,向天子致敬,但有三百多辆战车的将士,下车又随即跳上车去,展现其功夫。周襄王有个孙子名叫满,人称王孙满,他那时年纪还小,看到这种情形,他去告诉周襄王说:“秦国军队轻狂放肆又没有礼节,一定会打败仗。轻狂就会缺少计谋,无礼节就粗疏大意。进入险要之地而粗疏,又没有计谋,能够不打败仗吗?”
秦军到达郑国的近邻滑国,郑国的商人弦高准备到成周做买卖,恰巧遇到秦军,听说他们要去袭击郑国。弦高十分聪明和机警,他先送秦军四张熟牛皮,再送十二头牛犒劳秦军,说:“我们国君听说贵军行军将经过敝国,谨派我来慰劳您的部下。敝国虽然比较贫乏,不过,为了贵军的停留我们负责搞好后勤,驻扎在这里一天,我们就预备一天的给养;住一夜,我们就准备一夜的守卫。”
同时,弦高派他的伙计乘快马驿车紧急向郑国报告情况。上一年,郑文公去世,公子兰即位,成为郑穆公。郑穆公得到弦高的消息,派人去杞子等人的馆舍查看,发现他们已经装束完毕、磨利武器、喂饱马匹了。于是,郑穆公派皇武子告诉他们说:“大夫们久住在这里,敝邑的干肉、粮食、牲口都竭尽了。现在你们要回去了,郑国的猎场原圃,就如同秦国的具圃一样,请诸位去你们具圃那里猎取麋鹿吧,以便鄙国的猎场得以修养生息。诸位看怎么样?”
杞子三人知道他们的计谋败露,于是他们赶快逃离郑国,杞子逃到了齐国,逢孙和杨孙逃到了宋国。
弦高的犒赏,使孟明视以为郑国真的掌握了秦国军队袭击的情报,出其不意的攻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对西乞术和白乙丙说:“看来郑国已经有准备了,奔袭不存有什么希望了。攻打郑国不能取胜,包围它又没有后援,我们还是回去吧。”
于是,秦军打道回府,不过在回程中,顺手灭亡了滑国(今河南偃师东南),也算是没有白费一场。
秦军奔袭郑国的消息也被晋国人掌握。晋国大夫的先轸说,“秦君的贪婪之心不改,远师劳军,这是上天给予我们的机会。天助我也,机不可失,敌人不可以随便放走。放走敌人,必生祸患;违背天意,就会不吉利。我们一定要攻击秦国军队。”
大夫栾枝对此略能持异议,“没有报答秦国的恩惠而进攻它的军队,我们心中还有死去的国君吗?”他说。
先轸说,“我们有丧事秦国不悲伤,反而攻打我们的同姓国家,秦国实在是无礼,还讲什么恩惠?我听说:一天放走敌人,这是几代的祸患。我们要为子孙后代打算,这才是不忘先君的遗命啊!”
于是,新即位的晋襄公就发布出兵的命令,并且要求姜戎军队参战。
晋国大夫先轸率军秘密赶至崤山,并联络当地姜戎部落武装一起加入战斗。这段崤山峽道异常狭窄,具有“一人当道,万夫莫开”之势。晋军和姜戎武装在秦军的必经之路崤山隘道两侧做好了埋伏,等待着回撤的秦军钻进这布好的口袋阵。
公元前627年四月十三日,秦军重返崤山,因去时未遇敌情,他们疏于戒备。晋军见秦军已全部进入伏击地域,立即封锁峡谷两头,突然发起猛攻,从两侧山上砸下石块、树干,并箭弩齐发,秦军无处躲藏,一时间,死伤无数。
晋襄公身着黑色的丧服,身先士卒,在一线督战,将士们个个奋勇杀敌。梁弘为晋襄公驾御战车,莱驹作为车右,两军交战异常惨烈。双方战至第二天,晋襄公的战车上捆绑了秦军俘虏,他让莱驹用戈杀掉俘虏,俘虏突然大声喊叫,莱驹受惊,戈掉到地上,晋大夫狼瞫(shên)拾起戈斩了俘虏,并抓起莱驹跳上了襄公的战车。
秦军身陷窄窄的隘道,进退不能,惊恐大乱,全部被歼。晋军俘虏了秦军三员大将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得胜而归。
晋军返回后,就穿着黑色的丧服来安葬晋文公。晋国从此开始使用黑色丧服。
晋文公夫人怀嬴是晋襄公的嫡母,她要求把三位将军释放回国,说他们是构成秦、晋二君间隙的罪魁,要让他们回国去接受杀戮。晋襄公就释放了他们。
先轸上朝,问起秦国囚犯如何处置,晋襄公说,“母亲为他们提出请求,我放走他们了。”先轸非常生气地说:“军人花力气在战场上拼死逮住他们,女人说几句谎话就把他们放了,毁弃了战果而长了敌人的志气,这样下去,晋国就快要灭亡了!”先轸不顾君臣之礼,当着襄公的面就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晋襄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紧急派大夫阳处父追赶放走的三个人,追到黄河边上,他们已经上船了。阳处父解下车左边的骖马,说这是晋襄公赠送给你们的,你们过来取。孟明视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叩头说:“承蒙君王的恩惠,不用被囚之臣来祭鼓,让我们回到秦国去受诛戮。寡君如果杀了我们,死了以后也会名声不朽;如果君王恩惠而赦免了我们,三年之后,我们将回来拜谢君王的恩赐。”
秦穆公穿着素服在郊外等着被释放回来的孟明视三人,他异常悲愤,还发表了一篇檄文《秦誓》,相当于后来君王的罪己诏,深刻地反省自己没有听从蹇叔的意见,致使军队失败。他对着回来的将士大声号哭:“我没有听蹇叔的话,使你们几位受到侮辱,使秦国损失了几千将士,这是我的罪过啊。”有人要求撤除孟明视等人的职位,秦穆公没有答应,他说,“这也是我的过错,他们三位有什么罪?而且我不能用一次的过错来掩盖大德。”
公元前625年(鲁文公二年)春,为崤之战失败报仇,秦穆公命孟明视率师伐晋。晋襄公率军抵抗,晋大夫先且居(先轸之子)率中军,赵衰为佐。晋大夫王官无地为襄公驾驭战车,狐鞠居为车右。二月初七日,和秦军交战于彭衙(今陕西白水县东北),秦军大败。同年冬天,晋大夫先且居率宋、陈、郑联军伐秦,攻克汪(彭衙附近)及彭衙之地,胜利返还。
次年(公元前624年),秦穆公亲自率军再次伐晋,渡过黄河,焚烧船只,以示决心死战。秦军攻取了晋国的王官(今山西闻喜县南)及郊地(今山西闻喜县西)。晋军坚守不出,不与战。秦军无法攻破城池,只得掉头向南,由茅津再渡黄河,到达崤山,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悼念崤山之战的死难将士,封埋崤中秦军尸骨并修建了纪念碑(堆土树立了标志),而后回国。
14. 秦晋交好恩怨持续
晋国在晋献公、惠公及文公几代君王的努力下,国力已达春秋时期的鼎盛,成为诸侯国中的马首。
秦国与晋国有长期的友好关系,但崤山一战,冷了秦国的心,秦国两次发兵报复,但终无成果。公元前623年,晋军军队围攻秦国的邧城和新城(今陕西澄城附近),以报上一年秦军的王官围困之仇,但只是小战而已。至此,秦穆公认识到,晋国已经强大,不是可以随便就能征服的。于是,秦晋虽也有小的冲突交战,但总的是秦国与晋国再次继续交好,后世也有多次的联姻,秦国成为春秋中后期晋国与楚国争霸的中间平衡力量,左右着春秋局势的发展。
秦穆公和晋文公之子、也是秦穆公外孙的晋襄公都于公元前621年(鲁文公六年)相继去世。从晋献公嫁女秦穆公开始,秦穆公和晋国三代君主开启了一段长达近半个世纪的秦晋政治联姻与交好。
在春秋中后期,秦晋两国之间虽有战争,恩怨纠缠,但这段“秦晋之好”还是在持续下去,它帮助了晋国长时间的春秋霸权,也有利于秦国称霸西戎之后的不断东扩发展。秦国的历代君主自始至终不忘初心、坚持东出,终成春秋及战国时代的霸主,直至后来的一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