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

我不知道我能在这里待多久……


Spring·春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晴天。待到走出那小屋子,看到那小溪旁柳树枝上的嫩叶的时候,才晓得这生机已经到来了。

走过那小石桥,前面便是墓园。

守墓人的薪资并不高昂,但我却偏偏能找到留在这里的理由。即便一个月前身边的人们都百般劝阻,但我依旧能交给他们一个看似“完美”的答案,他们也总是以叹气作为交涉的告终,最后便再也没与我取得过联系。

我知道他们认为我有着心理疾病,或许是觉得我守在这里的理由太过荒谬,况且我永远在坚持着这一言论——“不能没人守着她。”少数人是觉得我太过痴情,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纠结于爱情。

但只有他明白为什么。就像今天一样,他依然站在他的碑前,看着上面的名字。

“你又来了。”我走过去,淡淡地说。

“再来看一眼,就去公司。”他也淡淡地回答。

那碑上的文字我们都如此熟悉,这名字贯穿了我们的前半段人生。我们二人纠结于她,我们二人环绕于她。她就像宇宙的中心,我们就像受到万有引力影响的星体,一直伴在她身边。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他看着我问。

“等一切都过去就好了。”我回答,“等所有人都发现不了秘密的时候。”

他突然抓住我的衣领,咆哮着:“你觉得你这么隐瞒对得住她吗!”

“这里是墓园。”我悄声地说,“安静。”

他咬咬牙,用力推开我,接着转身离去。

我向后踉跄几步。我知道我们都在撒谎,但他就是不明白他同我有着同样的罪过……

“喂!”我叫他。他虽停下脚步,却并没回头。

“生日快乐。”我说。


Summer·夏


夏天的雨总是那么令人兴奋。它会把炎热一洗而去,带来一种莫名的清凉——特别是在墓园这种地方。

他还是站在那里,撑着伞。

“你不打算问我问题了么?”我撑着伞,站在他身旁。

“还能问什么……”他很低落,“所有的所有,答案不都是一样的吗……”

“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我口头反对。

他斜眼看我,又将视线移向那碑上。“你说,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爱我们,她不想让我们之间出现任何问题。”我回答,“她不想看见我们吵架,不想看见我们扭打在一起,更不想看见我们对彼此心生恨意……”我的语气越来越低沉。

“所以……我们都错了……”他的语气更显低落了。

“如果你才知道的话,那未免有些晚了。”

他抬起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在本该寂静的墓园里,雨声成了最喧嚣的那一个,它的声音传达出了莫名的伤感,那种伤感就像我们二人回忆中的那样。

“你本不该把那刀摆在桌子上的。”他笑了,“你本该切完水果就把它放回原位的。”

我没说话,也只是笑笑。听着他在一旁说着有的没的,感觉我们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但生活永远都是那么得精彩,当你认为你准备好一切的时候,总有另一个有着同样想法的人打乱你的所有计划,让你本该获得的东西消逝在这周围的雨洼中……

后来,我目送着他离开墓园。他的那身西装依旧是某个名牌,我认得。而他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大楼里工作。


Autumn·秋


我拿着扫帚,打理着墓园里的落叶。他还站在墓前,穿着棕黄色的风衣。我记得那是她最喜欢的风衣的颜色。

“你换发型了?”我走过去,气喘吁吁地问。

“嗯。”他稍做打理,让中分变得更明显了,“你不也一直是这个发型么。”

“我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罢了。”我微笑着,“和你可不同。”

“得了吧,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懂。”他对我有说有笑,“可你明知道她不喜欢你。”

“你不也知道她不喜欢你吗。”我打趣。

“我们真像个小丑一样,彼此之间争夺着我们爱的却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却还要她帮我们来挡下那本不该由她承受的伤害。”他好像突然顿悟了。

“是帮你承受那伤害。”我将扫帚放在一旁,拍拍身上的尘土。

“还不是怪你?”他笑着说。

“还不是你先动的手。”我反驳。

他安静了。似乎突然间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样的滔天大罪,而我也似乎有所醒悟。

原来我们两个都是这样——努力用不存在的事实安慰着自己,努力让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在记忆里,让自己活在一个完全正确的念想中,让面前的另一个人成为所有的罪魁祸首……但直到现在我们才发现彼此是有多么的天真……

他离去的背影总是那么孤独……


Winter·冬


幽暗的小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坐在审讯椅上的我和面前穿着制服的警官。

“我们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物证,我现在是在给你一个减刑的机会。”他小声地对我说,“承认吧。”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直到他一脸不解的表情完全消失后,我才开口: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她倒下时的笑容,她是多么希望我们能像小时候那样要好,每天一起去森林里玩,一起走在石桥上,一起在墓园里走来走去——想三个英雄一样。她是多么得希望我们能呆在一起,永永远远地呆在一起。”

“那你觉得你对得起她吗?”警官鄙夷地问。

“当然对不住。”我说,“她总是承担我们所有的错误。她本就不该认识我们……”

“那那个男人呢?”警官继续问。

“他的尸体在墓园正北小山坡五百米的大杨树下。”我说,“我承认,我一切都承认。”

那警官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屋外。我清楚地听见另一个警官对他说:“那个男的也是这么说的。她最后帮他挡下了凶手的一刀,却为了保护两人伪装成杀掉她最喜欢的男人再自杀……”

我听着这谈话,眼角的泪水顺势而下。我们最后还是没能像她所说的那样……


他们来了。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墙角的那个空洞或许是上一个蹲在这里的人留下的吧。

我得先找到他,那男人的尸体没在我们说的那个位置,那里是另一个,是她喜欢的男人用来掩盖真相的尸体。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凶手,是他策划了一切。

我必须得告诉他,我们必须一起逃出去。

必须一起为她洗清所有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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