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七)祸起萧墙

7、跟夏静秀在一起我尽尝性的快乐和美好,觉得自己二十一年的人生没有虚度,虽然两个人只能偷偷摸摸,而古人云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完美的诠释了偷情的快乐。我们差不多每天晚上都在一起。此间乐,乐不思蜀。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欲望满足更快乐的呢?然而冥冥之中似有命定,乐极生悲如附骨之蛆让人无法摆脱。

这是一个雨骤风狂的夜晚,窗外雷鸣电闪,狂风呼啸、大雨瓢泼成一个狂乱的世界,雨线如千军万马践踏出惊心动魄的杂声,未能闭紧的窗扉啪啪作响,似什么东西在推拉一般。电早就断了,胖婆娘送来的一支红色的蜡烛在风中摇晃,烛泪迸溅凝成一朵怪异的花状。夏枕着我的手臂和我四目凝视,两人窃窃私语,痴迷着眼前的幸福,憧憬着未来的美好。不时亮起的闪电映着她娇俏的容颜,在雷声轰鸣时那轻皱的娥眉让人心痛,我用吻抚平她眉间的细痕,手更用力的将她抱紧,恨不得将之镶进我的身体,让她不再受雷声的惊吓。当那支蜡烛流尽最后一滴热泪,噗的一声熄灭在一道暴起的闪电里,此时,楼道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的房门随即被人用拳头擂响,一个本地口音用上气不接下气的语调说道:“申老板,不,不好了,矿,矿上出大事了!”

“你是哪个?矿里出了什么事?”我一边连声问道,一边从夏颈下抽出胳膊,摸了一条短裤穿上,再从书桌上摸到自己的长裤,回头用被子盖住夏,光着上身提着长裤边穿边走去开门。

门外一个穿着塑料雨衣的黑影缩头缩脑的依墙站着,手里握着一支光线暗淡的手电,我从裤袋里摸出火机打燃,伸向那人的脸前,遽然亮起的火光里我看清来人是矿山的包工头王建国。

王建国满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混和着鼻涕在嘴角边流淌,在火光闪亮的那刻我看到他脸上刻满了恐惧、绝望和悲伤,他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一个三十多岁的胡子拉杂的汉子像一个小孩般的满是无助。那一刻我的心倏忽一沉,一种冷入骨髓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灵魂飘飘悠悠的下坠,直落十八层地狱,“完了,哎!”我内心长叹。

我知道开矿充满了风险,我老家附近有几个煤窑,每年都会听到几起煤窑里出事故的噩耗。因此矿工每次出山在我手里支钱买米买菜时我总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们注意安全,要严格遵守安全生产的一切规章制度。并未雨绸缪,和所有矿工签订了安全合同,合同上面注明了矿工安全由工头负责,和矿主没有任何关系,可这样就保险了吗?一张没有经过公证的合同在巨大的事故前只是一纸空文啊!

似乎是为了应证我心中的惶恐,王建国沙哑着他的公鸭嗓子,哽咽着说:“矿洞塌方了,坤伢子,王厚坤死了,还有两个受伤了,唔唔……我该怎么办哟,我怎么向他父母交待哟!唔……”

在他的哭声中我身体发软,摇摇欲倒,黑暗中一双温暖柔软的手将一件衬衣披在我身上,并抱住我的腰。夏不知什么时候已穿衣起床,来到了我身旁。

王建国的哭声在这个雨夜里哀怨悲切、宛如深山鬼哭,所幸堡里旅社除街子天外只住着我和夏静秀,否则便太惊世骇俗了。而他的哭声最终惊醒了老板娘,胖婆娘穿着一件只遮住乳房的背心,一条肥大的短裤,汲着一双塑料拖鞋,举着一根蜡烛的达的达地从楼梯上拾级而上,口里战战兢兢的乍呼:“是、是哪个?三更半夜的在这哭、哭什么?啊?啊!”

夏忙放下我走过去搀住胖婆娘在她耳边轻声说:“申老板矿上出了事,听这个人说死了人。”

胖婆娘鄙夷的呸了一声说:“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矿山里哪有不死人的,真是大惊小怪!”

堡里镇大小矿场有十几个,死了人一般都要在堡里街上协商和处理后事,胖婆娘承包堡里镇旅社四五年,到是不少见矿上死人的事,是以她口中轻描淡写根本就没把死人当回事。

王厚坤那伢子我见过,今年高中毕业,三月间才过的二十岁生日,人长得瘦弱清秀,性格憨厚耿直,喜欢看书读报,每次要是轮到他出山采购,必到我处借书取报,我怜他山居孤单,每次都让他满意而归。而我每次到矿山小住都是和他一床睡,他这个人很爱清洁,每天无论多累都要洗澡,被子衣服都很干净。为了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读书,我要他一个人住在炸药库里,顺便看管炸药,那个用土垒的四壁被他用报纸画册贴得花花绿绿,地上更是纤尘不染,我和他夜晚无事聊着闲话,他无论多累都强撑着嗯嗯啊啊,做我最忠实的听众。我早晨起来锻炼跑步打拳他也陪着我,吃饭时怕我嫌菜不好就到河沟里抓鱼……我早把他当成朋友而不是一个陌不相干的矿工,我曾经想过给他找一份安全的工作,想过将自己会的拳术倾囊相授,甚至想过在湖南老家给他介绍个姑娘……,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这样离去!“厚坤啊!”我心中呼唤着他的名字,泪水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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