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色的白,逼仄的白床单和脸上几近不带任何表情的护士,例行公事的检查,对表,换药,然后离开。没有人愿意长久的待在那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着的是疼痛和那些被疼痛附着的人群。在病房里人的恐惧会蔓延,每天有不同的人进来,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离开。或许因为治疗有成效,可以终于免受煎熬;或许不再受疼痛的压榨,以决裂的方式离开人世。我在心里更多祈祷前一种和死亡各自相安的方式。
在重症病房里,人大都显得疲倦,包括那些陪护的家人眼中带着熬夜看护的血丝,嘴唇也因长期干燥而裂出了口子,病人多半头发油腻,耷拉着的发丝紧紧贴在后脑勺上。说一句话,仿佛要运好几分钟的气,才能把那些病恹恹的话语扶正,然后很认真的从喉咙里蹦出来。蜡黄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被疼痛长期光顾的人不敢在脸颊上有除了瘦削之外的任何一种健康的面貌。
所有的财富,权力和地位,在病房里都显得微不足道,在疼痛面前,妥协的人才会有生的希望。妥协那些针管刺进皮肤时的恐惧,妥协时不时被手术刀反复拨弄身体器官的伤口,妥协在麻醉剂的诱惑下,熟悉的身体被刀子割裂,然后缝合;妥协在那种场合里的人所发出的惶恐,惊叫。
病房就像是一个狭窄的收容所,它接待人的出生,也妥善平静的看待死亡。把生和死放在一起,这样的一个地方,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