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只能辨认悲伤的表情》(二)

第二章,梦到醒不来的梦

他妈十几年来一直没放弃找他,也一直爱着他爸爸,就一直没再婚。钟氏家族自然也是散播数目众多的耳目,在中国天南地北地找。家族里的人,因为放不下身份,坐在家里静候佳音。只有他妈妈一直亲历亲为地满中国地找他,就和所有丢了孩子的父母的心情是一样的,有点什么小道消息,不管手里事情多么重要,她都要立刻飞过去。只是也和大部分父母一样,失望而归,且多了几分揪心。她希望她的儿子过得非常好,想着想着,就剩下,“儿子好好活着就行了,等我找到他就行了。”

那年在医院走丢后,钟泽玮真的被拐了,只是命好的他,被卖到了好家庭,那对夫妻都是平凡善良老实的人,因为不能生育,且经济条件不好,不具有领养的资格,才花了三万块从人贩子手里买来了走丢的钟泽玮。

三岁的孩子,对事情的记忆,总是零星的。记不清生日,不知道姓名,甚至连中文都不会讲,除了爸爸妈妈爷爷。他有了新名字,因为养父姓苏,所以他叫苏阳,苏家的小太阳。

半路买来的孩子,怕邻居议论,苏爸苏妈搬了家,去了Q城。买了一套三手的老房子。苏阳在那房子里生活了两年,五岁了,他该上学了。

苏爸找了很多人,才让苏阳在一所普通得不起眼但正规的幼儿园里上学。苏阳个性超级乖,不吵不闹不打架,每学期都被评为乖宝宝。所以,顺利地升了当地一所还算不错的小学。

在二年级的时候,就被选为班长,为人正直乐观,学习成绩更是漂亮。从参加学校的数学作文英语比赛,一直杀到市内省内,一等奖妥妥的。脑袋聪明的他,课文看一遍就记住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年级就跳着上的。加上长相清秀,那些简单粗暴的坏学生当然会欺负他,但没关系,有眼不识泰山的毕竟是少数。他总能一笑而过。

五年级的时候,他十一岁,代表省市参加全国中小学生奥数大赛,拿了个特等奖,被华夏中学注意到了,点名要他,学杂费全免。华夏中学是全市最好的中学,设施和教育资源都是全市第一,每年招生名额有限,而且是私立的,学费贵的要死。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剩下的就是特长生。所以当地人称它为“贵族学校”。

苏爸不愿意苏阳去华夏,担心会受欺负,甚至被人打。苏阳心里也知道,那所学校每个人都不是善类,可他还是要去那里。苏妈妈身体不好,全家都靠苏爸微薄的工资撑着,教育从来都是一笔大支出,现在可以省下这个大支出,他说什么也不能放弃。“我不能挣钱,至少让爸妈少花钱”,他心想。

新生开学的那一天,苏阳强烈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善和敌意。他跟着苏爸走了进去,办好手续后,他便去了教室。班主任严老师,非常热情地欢迎他。并且在班会上选他当了班长。于是,苏阳又做了六年的班长。班长这个职务,说来一班之长,实际点就是一管家,就是一跑腿的。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孩是不会喜欢做的,他们只喜欢玩。

学校不可能那么有善心地把你找过去,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首先是个人。是个人就要生存,也会利用人。所以苏阳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取得一个个漂亮的成绩,用那些老师的话说:真给学校争光,学校以你为荣。

平时在学校里,苏阳一直小心翼翼,就算有人让他难堪,也会一直忍着。他知道,这些人,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其实不是所有人都是想象中的那么德行,他们只是把自己用冷漠包装起来,就是因为钱,才不能分清,接近他们的人到底是因为他们的人还是因为他们家里的钱和背景。苏阳把这些人叫做彩虹人,因为就像彩虹糖一样,看起来光鲜艳丽,慢慢地深入才发觉他们其实内心很酸涩。

苏阳的聪明不止表现在各大比赛上,善于观颜察色的他,渐渐地能分清,哪些是彩虹人。他会试着跟他们聊聊,搞好关系,但并不是为了自己。他是想通过这些彩虹人,去劝劝那些真正不能碰的大老虎,好让他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

因为苏阳的真心实意,那些彩虹人也慢慢地接纳苏阳,甚至越发走的近。有事没事地找他玩,跟他聊天。彩虹人就是这样,一旦接纳了你,从此你在他们心里就是零门槛了。苏阳的战绩辉煌,更难得的是作为特长生进校的他,在校内人缘颇好,校内校外人气颇高。所以刚升高一就被选上了学生会主席,这里面有个小插曲。

至开校以来,学生会主席只能高二生才能竞选,高一竞选副主席。但是这个几十年的规矩,在苏阳升高一的时候打破了。竞选那天,因为主席竞选名单里没有苏阳的名字,全校百分之七十的人弃票。百分之二十二的投给了高二的许望,所以许望当选了。新官上任总是要烧把火的,但许望这把火却烧熄了。因为同学们积极地不配合,学校交个许望办的联谊会,偌大的场地,本校生寥寥几十个人。坐在台上的校领导及其的难堪,严老师到处找苏阳。他被班上那些彩虹人扣在教室里,夏新说:这是他女神的命令。沈亦航插嘴道:“我的那位也是这么说的。”纷纷效仿。严老师找到苏阳后,让他赶紧去广播室,把同学们叫出来。

苏阳一路飞奔过去,到了广播室喘了口气。打开广播,

“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苏阳,我知道,你们很期待这场一年一度的联谊,所以都盛装着等待出席。我还知道你们可能不太愿意在室外,所以迟迟不肯出现……快来吧,不要让来宾等太久,这样子可不礼貌噢。”

说完,又立刻飞奔到草地。同学们终于陆陆续续地来了,看到苏阳就十二万分热情地打招呼。他一边维持现场秩序一边以微笑回应每一个热情。学校领导终于不尴尬了,苏阳的那段广播,直截了当地扭曲了真实情况。此刻一脸不高兴的,只有许望了。

第二天,学校就打破了几十年的规矩,苏阳被推上了主席的位置。许望成了副主席。

全校一时间,刮起大风,漫天的礼物落在苏阳的教室里。推都推不掉,礼物一丢,拔腿就跑。那天上课的时候,苏阳跟每一个老师道歉;那天的课间时间,苏阳和夏新他们楼上楼下的还礼物。苏阳知道,那些太贵重了,不能拿。但他收下了,卡片和信件。非常明白地告诉大家,信和卡片,他会收,礼物是断然不要再送了,因为想做一个好主席,好主席,不收礼。

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老师们对苏阳的厚望满满的,但苏阳似乎并不怎么积极。下午的课都开始十分钟了,苏阳才急急忙忙地出现。

“报告。”数学老师看着他,一头无奈地感觉,让他自己回座位上去。下课后自然被叫到办公室,这是他第一次上课迟到。

“你中午干什么去了?”数学老师一脸着急又不失关心地问。

“我,我上学路上遇到点事,就耽误了,对不起,老师,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中午大家都在教室里复习,你中午出去干什么了?”

“我,我,我去见了个人。一个朋友。”苏阳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的,他很害怕老师会追根究底,他也害怕老师会告诉他爸妈。好在是数学老师,没那么婆婆妈妈地。直截了当说结论,“你最近上课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放学就走,我知道你成绩不错,人也够灵活,但不能因此放松警惕。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苏阳的信誉杠杠的,他的保证,还是很管用的,数学老师放了他一马。

苏阳一脸疲倦地回到教室,夏新他们看着他,他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不就被老师训了嘛,他从来不在意这些事,从小到大,不知被多少人嘲笑过,他习惯了。我只希望爸妈能好好地,希望自己快快地出去工作,挣钱养家。他其实不想上大学,学什么东西,看一遍就就会了,没有必要花那个时间和金钱去耗四年。可是他才十六岁,还是未成年,很多公司都不用他。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找工作,高考也不过是他暂时的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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