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珍珠慰寂寥

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坐下来写写东西,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年少的时候,跟父亲一起读书,父亲说,你喜欢读书也好,以后即使在生命的低处,依然能有一个爱好,供你发现生活的可爱之处。后来因为喜欢看书,便也有了喜欢写写日记的习惯,有时候我甚至不清楚,它们之间谁是谁的延伸,是因为我先有了强烈的表达欲之后,才去拜读别人的文章,然后试着模仿;还是我先对着那么多的文学经典,浸润良久之后,才有了强烈的表达欲。

但不管它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对我的人生而言,都是一笔丰厚的财富,它带我走过人生中很多鄙薄悲凉之处,让我在对现实一片狼藉的叙述中,渐渐发现能够支撑自己继续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很多年过去了,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所处的环境变了又变,好像只有写写日记记录自己心情的习惯,一直伴随着我,像一个无声的朋友,听着我在某一刻破碎,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孩子,蹲在陌生的街头,怯懦畏缩,不知明天为何物;又在另一刻,看见我的重生,一点点拾起那些碎片,拼凑出全新的自己,就好像从来没有被打败过。

近来发生了一件我好像无法掌控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到生命的低处那么夸张,只是有一点措手不及。

我没有很期待他的到来,也并不排斥。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淡定得如同一个在长长的巷子里流浪了许多年的老狗,看到巷子里的人出来,都不会叫一两声那种。我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我想好好地走上前,然后向他伸出手,温柔和煦地对他讲,你好呀,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我当然对这件事充满了期待,但欣喜之余的实际考量,却又让我顿时觉得措手不及。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或者说,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算正确的选择。很多人跟我讲,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只为自己快活,应该考虑一下身边人的承受能力。可是我又会想,如果我真的能够潇潇洒洒地做自己了,那别人的那些闲言碎语,与我何干呢?况且我本就生在人群之外,也无所谓圈内的人该如何看我了。

如果只是世俗的眼光,对我而言,倒也从来不是什么大的事情,重要的是,对于这件事的本身,除了一个还算乐观的心态,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多的正向反馈了。我要凭着这一腔热血继续我行我素下去,还是接受朋友们所说的,人就应该中庸一点,选一条稳妥的道路,选一种不出挑但也不出错的路?

对于这些问题,行文至此,我也不得而知,在麻木和特立独行之间,总是会有很漫长的路需要去不断推演琢磨,才能在这两端的拉扯之间,选出自己真正想走的那一端。我接受自己此刻的犹豫不决,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和头脑不清醒,但这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到最后,我总是会让自己不留下遗憾的,无论最后走向哪一端,我都能坦然且认真地接受。

街道边的紫叶李开了,白花胜雪,从下面走过静静仰望它的时候,会猛然间产生自己好像已经走过了几个世纪的错觉,就连昨晚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的困意都渐渐抛诸脑后了。去年的今天,我拿着一捆向日葵说,“惊蛰时节,春雷一声,惊醒芳华。”世间百草都从今日开始繁盛起来,春天的味道也从今天开始变得浓郁。

我不知道今天过后,我是否还是会像去年一样,对未来同样抱有很多很多的憧憬,也不知道来年惊蛰时分,我是否已经让今日之烦恼做了他日之笑谈,但我想,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为今日之事而倍感烦恼了吧。

写到这里,可能还是没讲清楚,为何日记的名字叫“何必珍珠慰寂寥”。那我讲一个故事吧,玄宗梅妃酷爱梅花,盛宠时,驿站送来梅花,都先问她喜欢哪一支,而后盛宠不再,人人都去送杨妃荔枝,于是便有了“何必端来一斛珍珠,聊以安慰我独居的寂寥?”这一感慨。我也想问,我珍视的,在乎的,都被打碎了,何必送来“珍珠”,让我误以为我还被珍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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