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山,被均匀的分布在整个镇子的周围,连成了一圈,据说有上百座山头。
临冬的时节,每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从山的那一边缓缓的升起,整个山体像是带上了一顶金色的皇冠,闪耀着赤金色的光芒。
清晨的日头是羞涩的,隐隐的露出它那绯红的脸。黝黑的身躯里山石耸立,植被是很稀少的,如今也只剩下寥寥不多的野槐树,皂荚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种类在山坳里不规律的排列着,这边一棵,那边一簇,守护着它们最后的尊严。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来个毛泽东”,大队部的喇叭里传出嘹亮的歌声。这也是大人们最常挂在嘴边的哼唱,俨然眼前出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东方的山头泛红处,太阳正缓缓地升起,伴随着鸟鸣声,鸡犬声,声声阙耳。
青春不死,只是会逐渐的走向凋亡。
年少的时光总是值得回味的,小时候对于东方山脊的那一边充满了好奇心,始终在心里驱使着我神往。母亲说那是我们的另一个家,她就是从山的那边来到了山的这一边。
记忆最为深刻的是七岁那年,母亲说要带着我穿越这黝黑的脊梁。那时正值寒冬,太阳还未展露出它的触角,只是隐约的可以看到一小片红色。轻薄的冬霜浅浅地覆盖在路边的枯草上。年少的我也被裹成了一颗粽子,只漏出了一双眼睛,扑闪着打量着这白茫茫的一片。
母亲手腕处挎着一拎包裹,右手拉着我的小手,艰难的迈着脚步。大地被这寒冬冻成了一整块,脚步声很是生硬的和大地碰撞着,发出出噔噔的声音。伴随着声响,母亲自然就哼起了那首东方红,:“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中国大救星,哎呀,大救星”,“哎呀大救星,哎呀大救星”我也跟随附和着,欢声笑语顿时充斥着整个山谷。
山脚下大都是修缮好的梯田,地里也都是种植了些桃树,苹果树之类的。石头垒起来的堰坝里布满了荆棘,山枣树。这种山枣是我喜欢的,酸酸甜甜,核很大,但是没有多少肉。秋天路过的时候总是采摘满满的一兜。
而桃树更是让我看着垂涎欲滴,有时在梦中还想着去捞它几棵解解馋,当然后来的时候也是禁不住诱惑和两个姐姐一起参与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蟠桃盛宴。嘴里吃着一个,手里拿着两个,也顾不得满身的桃毛,就往 嘴里塞。那种桃的果肉和汁水是鲜红色的,吃完后嘴上,衣服上一片鲜红,看上就活脱脱的三个山大王似的。你笑着我,我打闹着你,反正就是一个惊心动魄,酣畅淋漓。
顺着上山的蜿蜒小路,不觉间便来到了半山腰间。这里不是很陡峭,右侧的地方有几块很大的石头组成了一个小的平台,向外延伸着,像是在眺望着远方,我们都称为眺望台。母亲说这个地方是一块天然的休息地,来往的人每到这处,不管累不累,总会在这里落停一下,歇歇脚。站在石沿处抬眼望去,山脚下的村落,炊烟袅袅,笼罩在屋脊瓦檐之间。远处的一条沙河从南至北把整个小镇分成了两部分,缓缓的一直延伸到更远处的岩马水库去了。
一片山河景象尽收眼底,也更加增强了向上攀登的欲望。但是往上的山路却更加的难以行走,异常的陡峭,有流水洼处还结了冰,水瘤子从河沿上一直垂到河沿下,明晃晃的像个大锥子一样刺透着这坚实的山坳。穿过一块巨大的岩石,又踏过一处陡峭的山坡后,很明显,往后的路是用石板,石头砌成的,起起伏伏的一直通向山的最顶端。
“这里是你姥爷修缮的,差不多已经修了一年了,说是还要继续修到山脚下,这样方便过往的行人方便,另外也是为了我们上山的时候方便,”,听完母亲的话后,虽然很懵懂,但还是被这种精神感动到了。
恍惚间眼前浮现出一个枯瘦的身影,佝偻的身躯不停的敲打着岩石的边边角角,来修缮着他的世界。这的确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那个年代的人也是那么的淳朴和善良。
他有着愚公的执著和毅力,同时也有着对子女的牵绊,大山阻挡不了回家的脚步,我想来这应该是他最初的想法吧。
因为我知道在去往大姨家的方向也同样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往山的脚下,同样的青石板,同样的敲打石板的声音。两条不同方向的牵挂组合成了一撇一捺的人字型状。
是的,这就是我的姥爷,一个很正直善良的人,脾气会有一点小倔强。现在虽然离去了那么多年,但还是记得他那张长满花白胡须的脸庞,和头上的一顶毡帽。
母亲说她刚结婚那会,家里很穷,吃不上什么菜。姥爷便隔三差五的过来赶集的时候,顺便帮我家带许许多多的蔬菜。记忆中是有些印象的,一根长长的扁担两端挑着买的菜和货物,匆匆忙忙的喝一碗面条便又走了,从来没有留过宿。
他在大队是个会计,也是个出色的木匠,家里橱柜都是自己打造的,还有三个姨家,两个舅家,包括我家的全部家当。橱柜的用料相当厚实,现在依然还一直保留着。
顺着石板一直往上,总算看到了山的顶端,周边也都是堰坝和山地。山顶的这一边是没有那么陡峭了、一层层的梯田,同样种植着果树。樱桃树的枝桠在凛冽的寒风中抖擞着,相互发出碰撞的声音。引入眼帘的是另外一片世界,我们也终于抵达了山的最高处,不由张开嘴大喊了一声,:‘我来了”,风在嘴里发出呼呼的响声,灌满了整个身体,顿时打了个冷颤。
弯曲的田间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小村庄,山石垒筑起来的房子前前后后住着几十户人家。整个村子就建立在半山坡间,房子间高低错落,有的房子的门口是和前面一处房子的屋脊是平齐的。
是的,这就是我外婆家住的村子,反正整个村庄不是叫姥爷,外婆,就是舅舅,舅妈,这是一整个家族的聚集地。
这里对我来说到处充满了神奇和梦幻。有从来没见过的虫子,没吃过的山珍野味,没玩过的新奇探险,这里有欢声笑语,还有家人亲戚的百般疼爱。
现如今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搬到城里了,仅剩下的也没有几家。
前几年清明节的时候去过一次,还是选择走的山路,路上已经长满了很高的杂草,显然很少有人从这边过往了。围绕山的那一边已经修了一条大马路,有车可以通行,而这一边的台阶路还在静静的等待着踩踏它的人,就像最初所期望的那样。但是如今,山的那一边却没了那些焦急等待的人,剩下的却是无尽的荒芜。
匆忙的脚步丈量着通往山顶的路,路边似乎再也找不到往日的记忆了,那一片桃树林也几近荒废,只有半山腰处那孤独的驿站还依然眺望着远处。
矗立,转身一眼望去,眼前晨雾之间一片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