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冲(字道通,号静庵)来信问学,王阳明在回信中首次谈到了“良知”。王阳明说,所谓“良知”就是孟子说的“是非之心”,是非之心人人都有,但大部分人不会“致此知(发用良知)”,行为和良知是一个东西,但今人都认为应该先知后行,导致终生不能行,所以自己提“知行合一”之说,其实也是不得已,知与行不是分开的两个东西,不存在合二为一的问题。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知之真切笃实实处即是行。
王阳明和湛若水希望能在一起朝夕共学,于是通过户部左侍郎乔宇的关系,托吏部尚书杨一清(字应宁,号邃庵)将王阳明调回北京,杨一清要调一个六品官员,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将王阳明擢升为北京吏部验封司主事。
王阳明于十二月下旬启程北上,一旦回到北京,与湛若水、黄绾的共学之盟就将成为现实,王阳明心情自然十分舒畅,在途中,王阳明写下了两首轻快的小诗:
立春日道中短述
腊意中宵尽,春容傍晓生。
野塘冰转緑,江寺雪消晴。
农事沾泥犊,羁怀听谷莺。
故山梅正发,谁寄欲归情?
公馆午饭偶书
行台依独寺,僧屋自成邻。
殿古凝残雪,墻低入早春。
巷泥晴淖马,檐日暖堪人。
雪散小巖碧,松梢挂月新。
王阳明途径嘉兴时,专门拜访了嘉兴知府于凤喈(字世和,山东莱阳人),于凤喈与王华同年(成化十七年)进士。
到镇江,游焦山寺,次韵杨一清《重游焦山寺》三首,这做做既感谢了杨一清给自己帮了大忙,又不俗气。
正德六年(1511年)二月中旬,王阳明到达京师,寓居长安灰厂,卜邻湛若水,饮食起居,日必共之,存养心神,相互砥砺,剖析疑义。
湛若水在《默识堂记》中记载:
阳明王公扣予曰:“天理何如?”应之曰:“天理何应?廓然大公。”阳明曰:“唯唯!”初无不同也,后门人互失其传。
黄绾也几乎每天上长安灰厂来,三人经常一起到大兴隆寺讲学。
湛若水又打算在绍兴阳明洞附近的萧山湘湖营建书屋,供三人聚会共学之用。书屋尚在建造中,湛若水奉命出使安南册封安南王,两年方回,书屋竟未成。
王阳明送别湛若水,作《别湛甘泉序》。王阳明说,孔圣之学经曾子而传孟子,千余年后周敦颐、程子承续。但此后,圣学言益详,道益晦,析理益精,学益支离无本。古代孟子担心杨、墨流行,而圣学湮没;宋代周程之际,释老大行其道。如今的学者似乎都知道宗孔孟,贱杨墨,摈释老,但是湛若水却从中看不到圣人之道。今之学者,以为圣人之道劳苦无功,转而专攻圣人文字,圣人之学遂废。
墨氏之兼爱、杨氏之为我、老氏之清浄自守、释氏之究心性命,虽不得其道而偏,却不认为仁义为不可学,彼其心犹求以自得。王阳明认为他们依然是贤者。
在求圣学之路上,幸而遇甘泉湛子,其志益坚,毅然若不可遏。湛若水像先贤一样,务求自得,实为圣人之徒,但很多人都误会他为禅。王阳明说,他与湛若水意之所在,不言而会;论之所及,不约而同;期于圣道,死而后已。
刘淮因为刘瑾的事牵连入狱,他供称当年王华、顾佐、韩邦问等官员都曾通过他向刘瑾行贿。实际上是把同年友黄珣(字廷玺,号梅川,余姚人)的事加到了王华身上。王阳明要为父亲具本奏辨,被王华制止,他教训儿子道:“吾本无可耻,今乃无故而攻发其友之阴私,是反为吾求一大耻矣。人谓汝智于吾,吾不信也。”当事人都通过缴纳钱财免除了刑罚。
从这件事,我们可以发现,做人的境界真的不是读书的多少决定的,真正的知是行,真正的行就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