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11

“管理学”是科学吗?

在管理学院或商学院,一定会有一门公共基础课——《管理学》,我们也看到了一些西方著名学者的《管理学》的教材出版到十几版了,中国学者甚至能著《管理学原理》。能登如此大雅之堂的课程,似乎没有理由置疑其“科学”的属性。

然而,德鲁克不容置疑地说,管理不是科学。

世界上第一个以“管理学”教授头衔教授此课程的第一人,竟然说它不是科学?原因何在?

一方面,“管理学”的研究方法使主流学术界将之拒之门外。

西方社会经自然科学的伟大成就之后,科学研究已经成为基本信仰。主张依靠“科学理性的方法”获取新知识,否认依据“个性权威”获取知识。在西方人的观念中,真理或正确的知识,源于“方法”的科学性或严谨性。以至于有人把科学定义为一种理解客观事物真相和成因的方法。

所以在学术界,哪怕一些有关社会研究甚至人文的内容,也言必称数据、公式、模型。譬如,经济学数学化之后,基本的叙事形式是采用数学语言及形式逻辑,试图勾勒基本的规律,以推断出一个结论。对于绝大部分发表在学术刊物上的论文来说,结论在实际应用上的对错,远没有形式逻辑证明来得重要。

以至包括管理著作方面,即使像《基业长青》、《追求卓越》这些以经验为基础的畅销书,虽然内容是经验的,但也包裹在一套类似科学的研究框架中,如对照组取样、实际调研、数据统计、结论分析等等。

不知是不是抱怨,德鲁克也曾说道:“为了控制学界,美国政府只向那些用数学公式写作的研究人员提供研究资金”

管理学因为影响企业成败的因素太多,以至于很难实际上分离出关键因素并对其进行定量考察,而多采用多是故事叙事或者案例考察,因此研究结论似乎变成一种针对不同案例、不同企业、不同组织CEO的传奇故事。有可能非常适用于一个企业的管理方法,则完全不适用于另一个企业。如果不恰当地运用,更可能会造成致命的结果。

从这个角度看,学术界对管理学这门新兴的学科的“科学”户籍存疑是可以理解的。

另一方面,从管理学研究的目的和途径来看,德鲁克本人也不愿意将管理界定为科学。他认为,如果把管理彻底作为一门“科学”,将会导致严重的不良后果。

“管理学教育罪魁祸首是一味强调管理学是一门科学,最终产生错误而浅薄的观念,使得专业的管理者,其实是‘假专业人士’以空降陌生的公司,以为通过财务控制、投资组合和市场驱动策略这几招就可以成功地经营好公司。” (哈佛《加强管理规避经济衰退》)

虽然管理不仅仅是一种经验、直觉或本能,管理者的工作可以被系统地分析和归类,从这个意义上说,管理具备鲜明的科学性和专业性,其构成要素和需要具备的条件能被任何拥有正常智商的人系统地分析、归纳和学习。“直觉型”管理者已经无法满足需要。

但是,尽管包含某些科学或专业的相关要素,但管理既不是科学又不是专业。

首先,我们知道许多事情虽然貌似合理,但在管理实践中行不通。

其次,管理是一种社会职能,根植于传统的价值观、习俗、信仰以及政治和治理体系。虽然管理的职能、管理的工作、管理的任务和维度具有普遍性,不因国家的不同而发生变化。管理是(且应该是)受到文化制约的;反之,管理和管理者也塑造着文化和社会。

再次,虽然管理是一种组织有序的知识体系,其本身能够适用于任何地方,但管理也是“文化”,不是“价值无涉”的科学。

最重要的是,我们知道管理者实践的是管理,而不是经济、定量或行为科学知识。这些知识都是管理者的工具,如同医生不是致力于血液分析研究,生物学家钻研的不是显微镜知识,律师从事的不是判例分析工作一样。

总之,管理世界并不是一个独立于人们心灵之外的物理世界;管理世界的真实图像,是由人们共同的自由意志创造的。管理作为一门学科,本质上是一套有关“社会、组织与人”的公理体系,其中包含着三种“理性”成份,即“科学理性”、“道德理性”和“制度理性”。

管理学科的真理性,依赖管理实践的有效性。管理实践的有效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管理阶层的品格、才干和使命感,以及组织全体成员在道德信仰和行为规范上的一致性程度。从这个意义上说,管理似乎永远达不到“自然科学”那种境界。

规定具备特定学位的人才能从事管理工作,以提高管理的“专业化”水平,只会对社会和经济造成损害,最终结局将是官僚取代管理者,创新、企业家精神和创造力会被扼杀。“无论如何,我们对管理仍然所知甚少,不能将其置于“科学”的束缚之中,也不能使管理成为需要执照的垄断性专业。”

所以,现在管理学的研究或教学出现这样一种尴尬的局面,一方面,当前的大多数管理学学术论文虽然符合严格的学术规范,但其价值却不为企业界所认同,没有什么实践的价值。而像德鲁克这样以实际效果为目标的管理学者们却一直遭到学术圈的排斥。其中包括《基业长青》和《从优秀到卓越》的作者吉姆·柯林斯、《追求卓越》的作者汤姆·彼得斯和《第五项修炼》的作者彼得·圣吉。以彼得·圣吉为例,据说他在麻省理工学院只是一个“资深讲师”!

幸好有像安迪·格鲁夫、比尔·盖茨这样杰出的企业家和杰克·韦尔奇、张瑞敏这样杰出的经理人积极实践他的理论,从而不容辩驳证明了他的理论的价值。而这些成就也符合德鲁克的一贯看法:

“管理是一种实践,其本质不在于知而在于行;其验证不在于逻辑而在于成果;其唯一权威就是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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