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川高中 张培元
指导教师 焦玉玲
曾经，她告诉我，天上是有街市的。我似懂非懂。
“不，和郭沫若写的不一样。”她笑着对我说。“有时它们会来，有时不会，不过夜里总是要散的。”我听的云里雾里，看着她清澈的双眼，努力的想要理解她的意思。“看看天就知道了！”我看着她手指的天空。天蓝蓝的，瓢着几朵云在。“你说的是那些云？”我问她。
“对啊，你看那个棉花糖，放板子上，等人来买去，还有，那边架子上，都是玉米棒子，还有那只小狗……”她欢快地说着，活似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看着那云，我好像看出一些门道。粉粉的，正看像只小狗，反过来是个棒棒糖，换个角度，便成了烤架上的一块猪排。
“神奇，真神奇。”我惊讶的叫起来，她回过头露出洁白的牙，向我吐了吐舌头。“没见过吧！”她微笑着，像天边盛开的一朵荷。不一会儿，她又指着天边飘过来的一团云叫道：“看，顾客们来了！”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架飞机正穿云而出，喷射出长长的“丝带”，在阳光照耀下显得金光闪闪。丝带后的那些团云起伏有致的，像一群人跟着“金丝带”，来到我们的街市。
“这便是你看天看街市的原因？”我不禁问她。
“嗯，你看这天上的街市，什么都有，多热闹！”她笑了，用她那修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比划着。我默默点头，这确实不是我所能想象的。
天色越发的暗了下来，她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她不舍的说，“见过夜里的街市吗？”我的头像拨浪鼓一样摆了起来。心里想到的只有烧烤摊和小龙虾。“明天晚上还是这儿，等我带你去逛夜市。”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我呆呆地坐在石头上，巴巴的看着橘色的天空，傻傻地想着她所说的“夜市”。
清晨，我早早起来，坐在木格窗前，看着从家带来的那本《志摩的诗》，等她，等天上的街市。天好像捣乱的孩子，偏用翻滚的乌云遮住了天上的街市。窗子上斜打着雨滴，一道，两道，直至汇成一条细流快速滑下。“今天她不会来了吧？”我这么想着，抬头望着窗外。
雨越发下的大了。我的腿又疼了起来，若不是因为腿伤，我也不会到这休假，不会认识她，看不到天上的街市。放下手中的书，躺在狭窄的小木床上。揉揉腿，看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和屋角那渗水的墙壁，看着……
等我睡醒的时候，雨停了，墙上的时针指向九点。突然，一缕熟悉的花儿香飘了过来，是她吗？我缓缓的睁开眼，看见她头上的那朵小花。是她！疲倦的大脑清醒了，她正坐在我那方窄窄的桌前，就着微弱而昏黄的灯光，捧着那本《志摩的诗》。她肩头那络湿发还在往下滴着水，T恤的下摆留着雨的气息。我不由得心头一紧：感冒了怎么办？我悄悄起身，随手抽了把椅子，坐在桌子旁，看着她额头上的水珠和清澈的眼神。
“你醒了”她头也不抬的问我。“嗯，很喜欢这本书吗？”我问她。“这……”她犹豫了一会，没有回答。我伸出手，将她眼角的那个络长发拢到了耳后，用袖子拂去了脸上的水珠。她的脸刷的红了，看着我慢慢把书放下，轻轻拉起我的手“我们走吧，去看夜里的街市！”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没了车水马龙的喧闹，一片安静。夜空像被擦亮了，星在黑色的幕布上格外闪亮。她拉着我的手，我跟在她身后，两个16岁的少年，一前一后，走在乡间的小路。
昨天看云的地方，石头依旧。我们站在那，数天上的星星。“有些冷清了”她说着，轻轻的打起了拍子。一下，两下，伴着她的拍子，草丛中一闪一闪。“那是萤火虫吗？”我指着草中的光亮。那些光点飘在空中，使天空多了几分灵性。
“是啊，第一次见吗？”她笑着问。我呆呆的点头，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向那些光亮。“躺下看吧，躺下看很美呢！”她说着就要往那湿漉漉的草丛躺，我拉着她，将我披着的大衣往那一扔，“躺吧，别再湿了衣服！”我说着便往那大衣上倒去。她看了一眼，也在我身旁躺了下来。萤火虫一闪一闪，穿梭在蓝色的荧幕，与星空共舞。
“美吗？”她突然开口问我，
“很美啊，怎么了？”我轻轻地说，但又觉得不能这么简单的回答她。
“那你可以留下来吗？”她柔声细语地问，“你爷爷说你后天就要回城里了？”
“嗯，这个……”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尽管我也舍不得这天，这夜，这田野，但是我还是要回去，那儿离不开我，“没有办法，”我淡淡的回答。
“那你还会再来吗？”她轻轻的问。同时手在一旁摸索着什么。
“当然会来！”我笑着回答了她，随手拔起一根狗尾草咬在嘴里。
“这个，给你！”她将手中的东西往我身上一扔，从地上一骨碌爬起跑开了。我慢慢的站起来，手里握着她丢下的东西，那是一个草环，上面穿着几只萤火虫，在夜空中显得分外美丽。我苦笑着看她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将这个草环戴在头上，总觉得要给她点什么。我想起了桌上那本她未看完的书，“送给她好了！”我这么想着，拾起大衣，一步步走回小屋里。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终究，我没再回那片田野。天上的街市依旧那么热闹，夜里的星空依然那样静谧。书，留在她手里；草环，静默在阳台的花池里。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轻轻的挥手，
作别天边的街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