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贡两龚鲍传（二）
过了很久，汉昭帝去世后没有继嗣，大将军霍光秉持朝政，派遣大鸿胪和宗正前去迎接昌邑王刘贺。
王吉马上写奏书告诫刘贺说：“臣听说商高宗居丧期间，三年不说话。现在大王是因为服丧被征召，应当日夜悲哀哭泣，千万不要有其他举动。何况不单单服丧是这样，凡是面南背北的君主哪个敢轻易说过话？上天不言，四时运行，百物生长，希望大王明察。大将军仁爱勇智，其忠信的大德天下无人不知，他侍奉孝武皇帝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失。先帝去世后，把天下嘱托给他，他是托孤大臣，大将军怀抱襁褓中的幼君，布政施教，海内安然，就是周公和伊尹也不能超过他。现在皇帝驾崩后没有继嗣，大将军思考能继奉宗庙的人选，援引提拔大王为君，这样的仁厚真是无可比拟啊！臣希望大王要对他侍奉尊敬，政事一切听从，大王只要面南垂拱而治就行了。希望大王留意观察，经常以此为念。”
刘贺到了长安，继位二十多天就因行为淫乱被废，他的群臣因为在封国时没检举刘贺的罪过，让汉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不能有效辅佐刘贺正道，使刘贺陷于大恶，都被逮捕入狱诛杀，只有王吉和郎中令龚遂因为忠诚耿直劝阻刘贺而减死一等，被剃掉头发罚为城旦。
王吉后来又复出担任益州刺史，因生病免去官职，后来再次被征召担任博士、谏大夫。这时，汉宣帝延续汉武帝时期的做法，宫室车服的华丽程度上远远超过汉昭帝。另外，外戚许氏、史氏、王氏受到贵宠，汉宣帝亲理政事后任用能吏。王吉上书谈论为政得失，他说道：
陛下以至圣之体亲理政务，总揽万方，帝王治国的图籍每天陈列在面前，一心一意考虑世务，努力建立太平盛世。诏书每次传下，百姓都欣欣然像获得新生。臣伏案进行思考，陛下称得上对百姓至恩至厚，却不能说是尽到了政务的根本。
想要治世的人主是几代不出的，公卿大臣幸运能遭遇其时，言听谏从，却并没有建立安定万世的长策，没有出现建立像夏商周三代隆盛那样的明主。一般会把主要精力用在宫廷或者官府的财务上，或者专注于断狱听讼，其实这并不是太平盛世的根基。
臣听说过圣王要宣德流化，一定要从眼前的事情做起。不对朝廷进行整肃，就不要谈论大治；身边左右大臣不正，就难以做到教化远播。百姓虽然弱小却不可战胜，虽然愚昧却不能欺骗。圣主独自居于深宫，措施得当则天下人称颂，为政失当则天下人都议论纷纷。为政之行虽然做在眼前，但其影响却在长远，所以要谨慎选择身边左右，审慎确定朝廷官员。身边左右是圣主用来正身的，朝廷官员是用来宣德的。《诗经》中说：“济济多士，文王以宁。”这就是治国理政的根本要务。
《春秋》所推崇的天下大一统思想，是指六合同风、九州共俗。现在的俗吏用来管辖百姓的，他们并不依据世代通行的礼义等规范，而只依靠刑法来达到目的。那些想有作为的官吏，又不遵守规章制度，只是任意穿凿附会，按照自己所需任意切割，投机妄为，所以一旦形势发生变化，就不能再继续推行其政令。这就导致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每户各异，人人服饰不同，诈伪因此而萌生，滥用刑罚没有尺度，质朴的风气渐渐消亡，彼此间的恩爱日益减少。孔子说“安上治民，莫善于礼”，这句绝对不是空话。君主在没有制定礼仪的时候，都援引先王的礼仪借鉴使用。臣希望陛下顺承天道，图谋大业，和公卿大臣以及各位儒生，考察旧礼，宣明王制，用仁义来治理天下万民，那么好的风俗怎么能比不上成、康之世，长治久安的国运怎么能比不上商高宗时期呢？臣我私下里认为当世的要务不符合大道，所以恭谨地逐条奏报，希望陛下裁决。
王吉认为：“夫妇是人伦中的大纲，也是夭折或者长寿的萌芽。现在的世俗嫁娶年龄太早，他们还没有了解到为父母之道就很快生育了子女，所以才教化不明而百姓多夭折。聘妻送女没有节度，贫困的人们无力承担，所以就不敢多生育儿女。汉朝皇室的诸侯娶了公主后，诸侯国的人们就会全都侍奉翁主，导致男女侍奉女子，丈夫低微于妇人，背逆了阴阳之位，所以才容易引起女人产生的祸端。古代的衣服车马贵贱都有规定，以便用来褒扬有德者、区别高低尊卑。现在的人们上下没有差别，人人各行其是，所以才都因为贪财谋利而不畏惧死亡。周朝之所以能实现天下大治，能够不用刑罚，就是因为禁止禁邪于尚未产生之时，杜绝罪恶于没有萌生之际。”
王吉还说：“舜、汤不用三公九卿之类的世家子弟，而是举荐了皋陶、伊尹，那些行为不仁的人就远离了。现在使用的俗吏多数出自于官宦子弟，他们大多骄傲嚣张，不晓通古今之事，只是论资排辈积累年限，然后就去治理百姓，对百姓没有任何益处，这正是《伐檀》所写成的原因。应当明选求贤，废除世家子弟推荐做官的法令。外戚和皇帝的亲朋友好友可以赏赐他们很多钱财，却不应当让他们居于要位。去掉角抵游戏，减少乐府人员，节省宫廷开支，向天下人倡导节俭之风。古代的工匠不雕刻精美的器物，商人不流通侈靡的物资，这并非是因为工商者多么贤良，而是政教深入后社会风气这样。百姓节俭就会返归农业根本，根本确立后，工商业也能正常发展。”
王吉的意见就是这些，汉宣帝认为他所说的十分迂腐，对他很不器重，王吉只好称病辞职返回了琅邪郡。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2月19日（古历辛丑年十一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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