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三钗》 重温南京大屠杀
人的贵贱不在身份而在人性
佛家说,人这辈子会有很多痛苦,衰老、病痛、死亡,我们应该学会和痛苦和解,与痛苦并存,可有些时候,不是我们嫉恶如仇,而是一些事儿,让我们恨之入骨。在生命长河的千回百转中,一些人却值得我们永生不忘。
我的姨妈孟书娟用一辈子在找一个女人,为了找到这个女人,竟忘记了婚姻大事。直到我儿立之年才知道,姨妈用一辈子要找的女人,竟是一个妓女。
一九四六年八月,在南京举行的对日本战犯的审判大会证人席上,她要找的那个人在指认日军高级军官一次有预谋、大规模的强奸。那次审判大会,南京城万人空巷,日本人屠城后南京剩余的人口几乎都集聚在法庭内外。姨妈拨开层层后背挤到那个女人面前,看到的却是一张似是而非的脸。
姨妈确认声音、背影、神情都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矢口否认,并迅速随着人流离开了法庭。
从这次开始,我的姨妈坚定她要找的人一定活着,也开始了她这一生最重大的使命,她要不遗余力得知道,那些她曾经最鄙视却最大无畏的女人的下落。
大家好,今天让我带领大家解读严歌苓经典著作《金陵十三钗》,重温1937年12月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之后的几十年,孟书娟一次一次惊悚的回想,一九三七年十二月的中国南京,失陷地竟然那么快。
南京失陷的前一天晚上,英格曼神甫和阿多那多副神甫带着书娟和威尔逊女子学校的十六个女学生赶到江边,准备搭乘去浦口的轮渡。
傍晚时分,渡口突然到了一批重伤员,这些重伤员都伤在自己人枪弹下,他们在接到紧急撤退命令从前线撤到半途时,遭遇了未接到撤退令的友军部队狙击。
友军部队出于内疚,疯狂的在渡口抢船,神甫和女学生们失去了他们的轮渡。英格曼神甫和阿多那多只能乘夜色把十六名女学生穿小巷送回了教堂,想着找机会再把他们送走。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失陷。
第二天,天微亮时,女学生们被楼下爆起的女人哭声惊醒,他们爬起来,从小阁楼的窗户上偷偷往外看,教堂的围墙上坐着几个穿缎袍,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些女人行为放荡,语言粗俗,吵闹不堪,副神甫阿比正在拿着一根木棍驱赶他们离开。告诉他们这里没有吃没有喝,多几张嘴,只会让大家都饿死,渴死。这时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突然向英格曼神甫跪下来:
“我们的命是不贵重,不值得您搭救,不过我们只求好死,再贱的命,也配死得利索,死得不受罪。”
“女人跪着的背影生了根,肩膀和腰却从一直没有停止表达。”
这时,一个女人坠楼一般的跌入了教堂厨师阿顾的怀中,并顺势往阿顾身上一睡,貂皮大衣滑散开来,露出光光的身子。
阿顾吓得“啊”的一声逃开,墙上的女人趁势纷纷从墙上跳了进来。
就这样,这些女人凭借着自己的花枝招展和无赖劲儿,成功挤进了威尔逊教堂。
接受过东方传统教育,心灵纯洁的女学生们看到这些窑姐,羞愧难当,心里鄙视不堪,这种不知臊的东西简直是女人的耻辱!
在孟书娟的心里,却深深的记住了那个背影美丽的女人,她后来从法比口中得知,这些女人是南京秦淮河的妓女,下跪的女人是秦淮河的头牌,叫赵玉墨。
第二天中午,睡醒的窑姐们开始到厨房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吃,女学生们为了一块饼干和这些窑姐大声的吵了起来,并直言“你们不配到教堂来避难,侮辱了教堂的圣洁”。
红菱气得开始大骂,你们这群给脸不要脸的。。。红菱的话说了一半就咽了下去,嘴被听到动静赶来的赵玉墨捂住,并被赵玉墨强行带离了厨房。
这群女学生当中,孟书娟和徐小愚关系很微妙,徐小愚的爸爸是江南最大富翁之一,高傲的孟书娟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做自己的朋友,但徐小愚的漂亮又让孟书娟觉得漂亮的女人最容易伤害别人。
她暗暗不服徐小愚,因为徐小愚功课拔尖,长相也算优美,有了小愚就可能永无她孟书娟的出头之日。徐小愚的父亲在外做生意,南京失陷太快,没有来得及接走徐小愚。
徐小愚相信总有一天父亲会来接她离开,她也用父亲来营救的空话收买了滞留威尔逊教堂所有女同学的心,除了高傲的孟书娟。
1937年的南京,是冰冷残暴的,但在13岁孟书娟的幼小纯洁的心灵里,她对教堂外烧杀掳掠的日本兵是痛恨的,而但这种痛恨远不如对教堂内花花绿绿窑姐的鄙视和对同学之间的嫉妒来得具体与真实。
威尔逊教堂是一所美国教堂,英格曼神甫一直以它在战争中拥有的中立性而感到安心,这也是他认为能保护这些女孩子安全的唯一筹码。
可是他和这些孩子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南京失陷的当天夜里,它就悄悄的失去了它的中立地位。
一个胸口受着重伤的中国军人悄悄的潜越了教堂的围墙,藏进了教堂墓地。
这个军人是国军七十三师二团的团副,一个二十九岁的少校。
孟书娟的记忆中这个姓戴的少校是一个“天生的有理想的军人”,是为了理想而不是为了混饭而做军人的人。
戴少校潜伏在教堂两天,教堂后面洗礼池的水养活了他。
十二月十五日凌晨五点多,枪声在南京江边密集得响起,这天夜里,威尔逊教堂的大门被敲响,是日本人派的埋尸队带来了两名幸存的中国军人,英格曼神甫和阿多那多坚决不收留中国军人,因为他们认为,收留中国军人会破坏教堂的中立性而给女学生带来极大的风险。
黑暗中,戴少校拿着枪偷偷抵住英格曼神甫胸口,门口的士兵奶声奶气发出痛苦而垂死的挣扎声,站着的那个士兵腿背裸露在外的筋,英格曼神甫神色默然如雕像般站立,此时此刻,善良仁慈英格曼神甫又一次妥协在了现实面前。
但神甫唯一的要求是,武器全部上交:“我只收留中国需要救助的难民,拿着武器我会失去保护孩子们的优越性。”
戴少校不甘的上交了他的武器,正如英格曼神甫不甘的收留了三个中国军人。
受伤的士兵告诉戴少校,日本人在大肆屠杀中国军人,五千多中国军人在江边毫无反抗地被杀掉了。
徐小愚的父亲终于来带她离开,并带走了平时对徐小愚最体贴服从的两名同学。孟书娟后来知道,小愚的父亲为了回南京接小愚,卖掉了澳门的一片店面房,用钱和日本人做买卖,并卖给了日本人一点骨气和良心。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战火终于烧到了教堂,第一次日本兵抢走了英格曼神甫爱车老福特;
第二次,日本少佐下令杀死了手无寸铁的中国军人。
日本人不再相信英格曼神甫口中美国威尔逊教堂的中立性,当他们第三次踏进威尔逊教堂,要求是英格曼神甫交出女学生,参加日本高级军官组织的圣诞晚会。
看着站满教堂的日本兵,英格曼神甫妥协了,他知道已经藏不住了,只能以命换命。
这是残忍的,但英格曼神甫没有选择,仅仅是因为她们不够纯。
但是他说不出口。他沉重的推开门,却发现赵玉墨带着她的姐妹站在门边,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并和威尔逊教堂要走了学生们的唱诗礼服。
孟书娟没有亲眼看见赵玉墨一行的离开。但她知道,是她最鄙视的妓女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们。
当天晚餐,每个学生都吃了双份的土豆汤,学生们终日祈祷他们离开,但现在他们终于走了,孟书娟却钻心一样的痛,没想到她的祷告竟成了恶毒咒语。
当天夜里,安全区一名西洋女士魏特琳开着救护车带走了她们,并几经周转,护送他们离开了南京。
我的姨妈孟书娟用一辈子查找这些女人的下落,在我二十九岁那年,她完成了她这辈子最重的使命。
赵玉墨是十三个女人中唯一活下来的。
有两个用牛排刀反抗未遂,并当场杀害;
其余11个,在日本军官享用够之后,被发放到慰安所,有的染病而死,个别的自杀。
我的姨母告诉我,离开教堂后,她和同学们常常冒出当年窑姐的口头禅,或冒出她们唱的小调,全是下意识的。
争吵起来时,也是个个粗野,个个不饶人。
她们终于理解了那些曾被她们看不起的女人,原来一切真的都没什么,连男人与女人,不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时间逝去,女学生们终究长大了,她们也终于彻底看清了那些被她们看成下流的女人,也终究明白了,人的贵贱,不在身份,而于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