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里的兰花轻轻放在墓碑前,从腰间取下酒壶,从旁倚碑而坐,双手缠着的白布还渗着触目的红色。他又想起那年,初识她的模样。
那时早春,他在河边无趣地拿着柳枝拨弄水草,忽听得附近热闹的声响由远而近,他怯生生地躲在树后探视,一个年岁相仿的女童正跑着,右手牵着风筝线,风筝却怎么也飞不起来,近旁许多侍从手忙脚乱地喊着:“小主子,慢些,别磕着了。”折腾许久,该是累了,便对着一位眉目清秀的侍卫长说道:“墨叔,帮我放风筝。”女童声音稚嫩清澈,小脸微红,他看得痴了。风筝飘上去了,侍卫将线递到女童手里,一阵风突然袭来,线没拿紧,线槽脱手而出,风筝越飞越高,女童静立,心里想着:飞吧,哪里有自由就往哪去吧。侍卫长轻声道:“小姐,该回去了,要不老爷该不高兴了。”女童微微点头。他分明看到她眼里的泪光,没从眼眶流出,却落在他心里。
女童走后,他问路人,得知是宰相的千金,平日难得出门。男孩姓苏,单名永字,父亲是个木匠,平时也做些小玩意,只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做工细致却没有多少主顾,好在有两三个商行偶尔有活计托付他做,日子倒不至于拮据。苏永曾经很不喜欢父亲是个木匠,大概是觉得这手艺把他父亲变得跟木头一般,别的小孩都戏弄他有个木头爸爸,苏永的母亲原是官家的丫环,东家见她到了嫁娶之年,加之府里事情也不忙,就托媒婆张罗。苏母陪着公子小姐读书时候,耳濡目染,也识得些字。这些字成为了苏永学业的启蒙,后来上了私塾,还是觉得母亲教的字更为亲切。
那日,苏永顽皮,借口生病不上私塾,父亲有点恼怒,训斥了他几句,他就赌气出门了。日子波澜不惊,情愫却生了根,盘踞整个心房,那日她的眉眼,时常在他梦中出现。他想再看看她的模样,但宰相却没再让她轻易出府,说是外面人心险恶,怕生变故。其实是因为她是联姻匈奴的棋子,是攀上帝室的绳索,不容有失,除了必要的宫廷社交,李相已然将李慕青禁足,慕青有一兄长,单名然,她时常缠着兄长带她出门,李然也是知晓联姻事宜的少数人之一,所以也不敢触父亲的眉头。说起联姻,是因为几位公主或已婚嫁,或者年纪比李慕青小得多,加之李相奔波周旋,于是联姻的主角就变成了李慕青,这也是李相稳固地位的重要一步。李慕青叨烦兄长多次,见毫无成效,便也就不在闹着出门,涉略琴棋书画,摆弄些花花草草,其中,最喜爱的便是几株兰花,每日一早,就到花园中侍弄。再说苏永,听得進士及第的庆功宴今年在相府举行,于是读书分外用功,向老师请教也比过往勤快许多,苏永本就天资聪颖,之前学习不用功也是让老师有几分困扰,而今苏永的表现让老师欣慰许多,照此情形,考个举人该是没什么障碍。(未完待续,也许不会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