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年到了,开春第一篇,就说说鸡吧。
话说鸡这东西,公的可以打鸣,母的可以下蛋,鸡翼可以烧烤,鸡毛可以装令箭,真个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内外兼修,宜家宜室。另外还有一项功能,那就是供人消遣娱乐——别想歪了,我说的是斗鸡。
斗鸡在中国,有几千年历史。据信史记载,春秋时期,斗鸡是上流社会的时尚运动。王公贵族,闲来无事,聚在一起斗几盘鸡,红红脸,出出汗,和现代的有钱人打几杆高尔夫,是同样的享受。鲁国的首都曲阜,此风尤盛。鸡斗得多了,便斗出了妖蛾子。有人给鸡喂药,有人给鸡灌酒,还有人捉了蜈蚣去蛰鸡,以为可以提升斗志,增强鸡肉爆发力,种种奇淫技巧,层出不穷。但是,直到季孙意如出现以前,尚无人想到,原来鸡也是可以武装起来的。
季孙意如,史称季平子,鲁昭公年代的执政大臣,同时也是鲁国名门季氏的掌门人。在鲁国,姓氏后面加个“孙”字,不是骂人,而是尊贵的象征,类似于德国贵族姓名中的“冯”字。春秋时期,鲁国有资格被称为“孙”的家族,只有五家,分别为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臧孙氏和郈孙氏。前三家又被称为“三桓”,历来执掌国家大政,乃是名门中的名门,显贵中的显贵。
季孙意如为人跋扈,斗鸡也别出心裁。他命人缝制了一顶小皮盔,戴在鸡头上,护住关键部位。对手啄它,毫发无损。这样一来,季氏的斗鸡基本上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公元前517年,季孙意如凭借这顶鸡头盔,在曲阜的斗鸡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赚得钵满盆满。但是很快有人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此君便是郈孙氏的掌门人,郈昭伯。
郈昭伯的想法很简单:你有盾,我便以矛克之。他也找来能工巧匠,为自己的斗鸡精心锻造了两枚带刺的脚环。一场恶战下来,郈氏鸡将季氏鸡刺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战果可想而知。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想怎么升级武装,卷土重来,但是季孙意如不是一般人。他抱着奄奄一息的斗鸡发了一整晚愣,第二天一早便红着眼睛,带着家丁,来到郈家门口,不由分说,乒乒乓乓将郈孙家的宅子拆了一大半。季孙意如还得意洋洋地对郈家人说:“我想在这里建一个花园,你们想必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郈昭伯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但是没有说一句话。为什么?他怕啊!在中国历史上,拆迁从来不是闹着玩的事。敢于反抗的话,没准把命给丢了。
但是郈孙氏毕竟是郈孙氏,不是曲阜街头的张三李四王五麻子。他暗中奔走,四处联络对季孙意如不满的人,甚至将季氏家族中的某些人拉拢过来,逐渐形成了一个“倒季同盟”。这些人接二连三地进宫,鼓动鲁昭公除掉季孙意如。
鲁昭公本来没有什么实权,也不敢妄想拥有实权。一百多年来,鲁国的政局就把持在“三桓”手中。三家轮流做庄,国君反倒成为了摆设。季孙意如上台以来,更是完全不把国君放在眼里,连祭祀先君的仪仗,都敢往自己家里搬。无怪乎孔子听到这件事,咬牙切齿地说:“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有那么多人愿意和季孙意如作对,鲁昭公何不顺势而为,将季孙氏除掉呢?如果成功的话,鲁国的政局便焕然一新,大权重新回到国君手里,这恐怕是列祖列宗梦寐以求的吧!
于是这一年九月,针对季孙意如的“政变”发生了。鲁昭公亲自出马,带领臧孙赐、郈昭伯等大臣和千余人的卫队,浩浩荡荡杀到季孙府上。
季孙意如显然没有想到鲁昭公会突然雄起,仓促之间,外院失守。他只得退守内院,站到院墙上,要求和国君对话。
季孙意如开始提出,愿意接受公开审判,遭到拒绝。接着又提出,愿意辞去执政之职,回封地养老,也被拒绝。最后又提出,愿意放弃一切,只求活命,带着几个随从流亡国外——这个要求委实不过分,臧孙赐劝鲁昭公答应,但是郈昭伯坚决不同意,认为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就在臧孙赐和郈昭伯争论不休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变化。原本隔岸观火的叔孙氏突然出兵,摆开战斗队形,向“叛军”发动了进攻。
谁是叛军?鲁昭公是叛军。
叔孙氏一动,孟孙氏也动了,将剑锋对准鲁昭公。
战争的结果,自然是鲁昭公一方大败。鲁昭公被迫出逃齐国,后来又辗转到晋国,终其一生,没有再踏上鲁国的领土。
原本矛盾重重的“三桓”,为何会在紧急关口突然联合起来对抗国君?唯一的解释的是:他们怕鲁昭公得势之后,一股独大,将“三桓”一举扫灭。说白了,“三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互之间即使有小摩擦,也不过是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别看叔孙婼平时骂季孙意如骂得凶,关键时刻还是屁股指挥脑袋,清醒得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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