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传来一股擦痛,让她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住。她下意识伸手去摸,皮肤光滑无虞,可她分明能感觉到骨头与水泥地摩擦的粗粝感。
她缓过来,仍旧站直身体,排好队。
医院缴费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几乎要从门口冒出去。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嘈嘈杂杂的语声不断。
她侧头探身往前一看,这个窗口的护士动作极快,她欣慰地呼出一口气,左手压着腹部,期待地数着前面的人头。
有人在她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姑娘,你看能不能让我先——”,她回头与那人对视一眼,排在后面的大妈立马换了声,急急道,“哎哟,吓我一跳,瞧你这脸色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姑娘你没事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她被连珠炮般的声音吵得耳中嗡嗡的,摇摇头,轻声说了“没事”,勉强地抬了抬嘴角。
排队的后半段时间,就在大妈的嘘寒问暖下结束。往电梯方向走到一半,大妈追上来,非要送她去病房,她推拖不得,只得麻烦人家。
住院部三楼204,她推开房门,由大妈扶着往靠窗的病床走去。刚进门,就传来一声清脆欢快的“妈妈”,她脸上露出一抹爱怜的笑。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坐在病床上开心地和爸爸玩闹,看见妈妈回来,眼睛更亮了。
“你媳妇疼成这样,怎么叫她去缴费呢!”大妈扶着她在床边坐下,嗔怪另一边的男人。
男人有些讪讪,忙跑过来看她,大手覆上她苍白的额头,凉凉的湿浸浸的,都是冷汗。
“不怪他,我刚刚下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半路开始痛的,老毛病了,就是痛经,一会就好。”她两只眼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拿手抚平他因担心而皱起来的眉头,然后伸手去撸他左边的裤腿。
小心翼翼地拉过膝盖,果然看到一个硬币大的伤口,血已经止了,药也上了,可是红血丝还是像针一样在皮下四周散开,扎到她心口。
“怎么又摔了,”她埋怨地剜了丈夫一眼,小心地吹气,问孩子,“怎么回事?”
“刚刚在楼下买包子的时候摔了一跤,妈妈,没事,我不痛!”孩子自豪地拍拍胸口,扬了扬头,一脸轻松的笑容。
隔壁床的孩子这时猛咳一阵,孩子奶奶忙扶起来抚背顺气,看他重新像个苍白无力的纸鸢落在病床上。因为打断他们的谈话,老人家略带歉意地看看这边,看到孩子快乐的脸庞时,眼里流露出无限的艳羡来。
送别了好心的大妈,她趴在孩子病床边,腹内仍旧如针刺一样,痛意一阵一阵,绵延不绝。她微笑看着孩子,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担忧。
迷迷糊糊中,她有了睡意,合上眼眸。一双软糯的小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她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在寂静中一睁眼,又回到了一望无际的白色中。
环顾一周,除了白色,仿佛置身虚空,什么也看不见。一回头,身后出现一张桌子,只有正中嵌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她迫不及待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耳边响起一道声音,“你可愿意替孩子承受所有痛感,若愿意则按下桌上的按钮,你有三分钟的时间考虑,计时开始。”
声音刚落,她毫不犹豫地按下桌上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