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书 有心人

模糊的迷恋你一场 就当风雨下潮涨




上海这几天天气不好,飞机一会儿说停飞,一会儿又说晚点,但阿云嘎到底还是在天亮之前落地了。

阿云嘎用口罩遮了半张脸,量是后半夜没整饬造型,光衬衫套T恤,没穿他那些个很新潮的衣服,他从找厕所上的人流里突围出来,熟门熟路地拐了几个弯,杵在履带边上等到他的行李。

阿云嘎这班飞机时间表乱得厉害,他登机前让预约接机的司机先回去,落地了自个儿拖着箱子去打车。上海极端天气预警了好几天,机场的的士生意不算好,阿云嘎刚到候车点,首一辆车的司机叼着根没点的烟,下车帮乘客把拉杆箱关进后备箱。司机又回到驾驶座,把那支烟往耳朵上一别,看阿云嘎也坐进来关了车门,老师傅麻利地一甩方向盘,车就十分勇猛地冲进雨幕里。

阿云嘎看师傅打表,靠在后座里报了个常住的宾馆,下雨天总得先找个地落脚,大半夜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无论是拜访朋友还是借住都得等天亮再说。

雨下得很大,风也大,钉在广告板上的宣传画落了一颗钉子,被刮得乱哆嗦。机场的的士候车点有顶棚,师傅原先是降了窗户,熄着火等生意,现在车驶出机场,怕雨打进来,车窗立刻闭得死死的,一丝一丁的缝隙也没有,车里的空气就有点闷。车载空调在吹很湿冷的风,阿云嘎挪动了一下膝盖,好让腿不对着出风口吹。

机场高速的路灯隔得远但光很亮,一路都有这样的光,这样的亮。师傅兴许是跑过这条路许多次,他一双手很放松地搭着方向盘,雨刮器一下一下地刷挡风玻璃,玻璃上像在淌小溪,水总很快地聚成一条条晶亮的河,他循着感觉,在湿泞的沥青路上撒着车轮跑。

“小伙,外地人?”这回搭客的师傅并不是很健谈,车开出好一段路才例行似地起了话头。

阿云嘎回答说是。他其实没什么精神,在飞机上盹了两个小时,但没什么大作用,只勉力强撑着眼皮不睡,他有听见师傅说话,但没有聊天的兴致。

车轮呼哧呼哧地在路上跑,车窗上挂了一帘水,也就老师傅还出来拉生意,新拿本的司机都不敢再上路,兴许再过会儿,高速也得封。师傅打了灯,脚下压了油门,超了前面的一辆小别克,他也没有试图再热络热络气氛,笑了两声,以此含糊地结束了话题。

上海多的是外地人,越大的城市外地人越多,念书的,来讨生活的,上海最最不稀奇的就是外地人。阿云嘎没搭腔,也不由顺着师傅的话想了几句,他在后座舒展着一米八的个儿,大半夜的容易丧气,过一会儿也就不想了。

窗户外头是雨声风声,隔着层厚玻璃还能有不小的动静。台风还没有来,气象发布里说,台风预计两日后路经上海,市民应减少出行,注意安全。

距高速很远的地方,有几栋高楼,楼顶亮着红色的警示灯,在雨幕里几乎要看不见。阿云嘎靠在车里,出神地看着出租车价表跳得飞快,车里空气要冻住似的安静,他几乎要睡着了。

阿云嘎在凌晨五点左右办了入住,宾馆前厅灯亮得很,值夜班的前台忍着困给他刷卡,房卡在大理石台面上完成交接。阿云嘎那张不普通的身份证使他例行多确认了一次,他就着点无奈地心情对着摄像头摆正姿势,前台说抱歉请您理解,他说没事,完成了基本的礼貌。

好事多磨,多磨成眼下这样,也不见得是多么好的事情。台风天家家闭门闭户,他偏得坐飞机往风眼里钻,下午的班次一延再延,最后干脆改签成半夜,落地雨又正下得大,天气坏得很。

阿云嘎刷了房卡进屋,拉杆箱停在进门,手上零碎的东西一并扔在一张床上。他就着手拿水抹把脸,低头看见洗漱台旁边倒扣着俩玻璃杯,想起上海宾馆现不供应洗漱用具,他还得把行李箱翻过个儿,去翻自带的洗漱套装。

他在洗手池旁边简单洗漱了一下,没整什么精致活计,终于躺到另一张空床上的时候,几乎有些自暴自弃,他舒了一口气,不如说是叹气。窗户外头雨还没有停,但比晚上更热闹一点,都有车轱辘的声音,男人不用看点都知道快天亮了,他心想,行吧。然后闭眼。

阿云嘎来过上海许多次,基本是因为工作,如果还剩着有时间,就去聚聚朋友,泡街边油澄澄的大排档。

上海没什么好稀奇,他也是,没什么好稀奇。

工作约在八点半,等阿云嘎盹了半个觉睁眼,费了半天力划掉预订的闹钟,将将七点整。男人在凌晨没有多余力气拉严实窗帘,夏天的七点整,窗外却没有天亮,阿云嘎心里大致了解今天的行程多半泡汤,果不其然,他划开消息,发送方委婉地道歉,说极端天气预警升级,工作延期。可见该甲方还是在要命地赚钱。

工作延期,但没有说确切时间,阿云嘎一时在宾馆里没了安排。台风天对沿海城市是常事,这回倒像比往几年更猛一些,东方之珠都闭了灯,他落地机场的后半夜,气象预报都已经接连预警两三次,他坐在车里都感觉到车被风托得很轻,车轮几乎在半空里跑。

台风天里要闭门闭户,雨大的时候还要断电,就怕漏电了出事,娱乐活动几乎等于没有。困在屋子里的有几个人还好,磕牙打屁的伙伴做伴,能热闹闹地唠几句,还能打牌,一个人就更惨一些,多数人选择闷头睡个一两天,文青或许爱在风雨交加里看书,但不能是夜晚,因为没灯。

阿云嘎正巧落单,屋外不知道刮几级风,宾馆双层玻璃经事,但窗户缝的橡胶兴许有些年纪,飕飕漏风,像老头把孙子的口哨。男人稳妥起见抽了房卡,也就半分钟电闸轻轻跳了一声,屋里彻底断了电。

阿云嘎无事可做,又歪回床上,他的手机没有来得及连宾馆wifi,自带的流量还没有断,只是网速时好时坏,他捏着手机,给上海的好几位朋友都敲了话,或有回一句找时间碰头,或还暂无消息。

男人停在宾馆里,哪也没去,借着台风放的假盹个回笼觉。这时的上海好像一座岛,在风里在雨里,但除了风声雨声也没有别的什么声音,安静得不像上海。

阿云嘎在下午五六点又醒了,正赶上某郑姓艺人的消息回复高峰期,他眼看着老朋友的备注变成了正在输入,问,在哪儿呢?

男人实诚地回答:“宾馆。”

网线那头肯定得笑话他,但碍于传讯工具并不能如实传达,所以滤过不提。没有被网瘾“荼毒”的郑云龙打字挺慢,过了半分钟才又问:“晚饭有安排吗?”

阿云嘎说没有。于是几句话里,晚饭也就有了着落。

阿云嘎将就着昨天的衣服没换,鞋也就还那双,雨下得这样大,穿什么都得挂得水汤汤一身,特意挑花样也没太必要。

阿云嘎从行李箱底翻出了伞,老式折叠伞,印花蓝格纹,并不新潮,扣带上还是颗塑料纽子。男人拎着伞,要去和台风作斗争了,临走到宾馆门口,却发现正当中的旋转门停住不动了。

旁边值班的保安换了一轮班,还是昨晚上那个人,他很有眼力劲儿地走过来问,先生出门?

阿云嘎说,是。

那请走这边。保安引他到旁边小门,说,今天风太大,门给刮坏了。

阿云嘎去推门,用了点力气才推得动,风劲很大,保安搭把手给他,阿云嘎顶着风劲开了伞,立刻兜了满兜的风,被刮得要稳不住。他刚从门缝里出去,保安立刻恪尽职守地把门拉回去,生怕再被风刮坏一扇门。

阿云嘎在雨里走了七八分钟,不出意外地湿了一双鞋,他打车去订了桌的饭店,坐上车时,把伞折叠着歪在橡胶踩垫子上。

车载收音机在放路况,女主播的声音卡壳了两次,用沾粘板固定在前面的香氛气味浓得有点闷人,挂在后视镜上的长链车挂微微晃动,车主在红绿灯前踩下刹车时,那颗红色的塑料爱心悄悄翻了个儿,露出了拥抱着的娘俩的笑脸。

天色很黑,时间挺早就已经开路灯了,光穿过层层雨帘就只剩豆那样大小了,像桌布上一块油熏熏的斑。阿云嘎把头靠在车窗上,车急刹了一脚,他在窗框上磕了一下,有点疼,但没有大碍。

郑云龙订的局没有太远,下雨天没撞上交通事故,道路通畅,也就二十来分钟,到了地儿。阿云嘎坐在后座,扫码支付了车钱,再狠了心去拉车门,在雨帘子里撑开将要支零破碎的一把伞。

他先是几大步跨到了人行道,又快跑了几步到了屋檐底下。他站在防滑的塑胶垫上狠甩了几下伞,还没在大厅里找到老朋友的脸,就听见一声很熟悉的,嘎子哥!

声音的主人显得很高兴,那张脸儿也高兴,咧嘴儿冲他笑,眼睛很亮,屋外天色黑乎乎的,就属屋里的灯和他的眼睛最亮。

阿云嘎在台风天里受苦了两天,这下雨天是苦事,人人面上都露苦相,要么唉声叹气的,要么就倦得很,连着打好几个嚯嗐,像这小孩这样兴高采烈的,也就他独一份。

阿云嘎把伞搁在进门的伞篓里,也收拾了心情,对小孩露出一点笑,也像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书剑也在呢。

郑云龙的困是常事,他不常有精神,听阿云嘎来了,在一来二往的对话间隙里,也说了一句话:“方儿他们组跟我近,我一起带来了。”

龙哥向来不接点菜的活计,他兴许也是懒得挑,倘若酒量之后再比个不挑食,他也是真的好。青岛男人拿手点了点菜单,把那半截儿铅笔一并滑给阿云嘎。

阿云嘎倒不客气,应承下点菜的重担,他很自然地看向了年纪最小的方书剑,问他要吃什么。

方书剑把椅子往阿云嘎身边挪了挪,好跟阿云嘎靠着一起看,他一顺溜菜名马马虎虎看下来,虽然没有忌口,但有好多挑嘴,他怕了似的赶紧摇晃脑袋说:“还是哥你点吧,我都吃。”

阿云嘎说行,在菜单上划了好几个勾,又问旁坐着等吃的两个人,酒水要不要。

一个说明天还有事,就相当于表态了,另一个说要可乐,旁边的服务员就单独问他,小听的还是大瓶的,小孩说听装的,常温的就行,要一个吸管。

没出一会儿那听可乐就先上来了,方书剑拿剪得圆圆的、齐齐整整的指甲去扣拉环,外头还在下雨,稀稀拉拉的雨声,还有呼哧呼哧的风,易拉环带着气音的嗤的一声倒听不大见了。

阿云嘎看方书剑喝汽水,还要用吸管,觉得挺逗乐,不知道像什么小动物,喝水也要嚼着点什么才好。

阿云嘎和郑云龙聊了两句在排的剧,大致对了下近几天的工作行程,除开有个要一起赶的通告,其他的就不再碰面。

阿云嘎跟郑云龙说,具体时间也不确定,说不定这几天都没安排。

方书剑坐在阿云嘎眼跟前,挑着叙旧的空当问:“嘎子哥,那你多久回北京呢?”

阿云嘎的视线落在小孩的脸上,语气里带着点稀罕的玩笑,他说:“我刚到上海,你就急着问我走。”

方书剑立刻咧嘴笑,使劲摆手说:“没有没有没有,我还希望嘎子哥多留两天呢。”

菜上得挺快,第一道热菜端上来后,其他的也都很快出锅。他们人少,点不了几个大菜,家常菜也没多少新鲜花样,还是眼熟的那几道。方书剑就像预备好了一样,服务员刚说您的菜上齐了,他就举着手机去拍,还问:“等下,我拍个照……我能拍吗?”

阿云嘎说,你拍你的。男人还伸手推了推菜碗,好叫全都能框进画面。

方书剑没拗什么造型,拍了一张立刻收手,也不管糊莫糊的,点开个对话框就发过去,他自己解释说:“我发给我妈,她老觉得我在外面不吃饭。”

阿云嘎看着小孩精神挺好,形没走样,还是那个小男孩,至于瘦没瘦的,他倒看不大出来,于是只笑,没说话。倒是郑云龙在旁边看了几眼,说:“抓得紧呢排练,都瘦好多。”

“哪有瘦好多呀。”小孩抓了抓侧颈子,有点不好意思。

这顿饭吃得将就,没有什么酒水开胃,气氛总燥不起来。阿云嘎不算很热心的人,朋友私人的事,他少有主动去问,但因为是方书剑,他还是问了。

“剧排得怎么样?”他问。

“挺好!”方书剑夹了一筷子菜,阿云嘎问他,那筷子菜就窝在了勺里,他说,“戏很好,对我也都挺照顾的……”

阿云嘎看着小方叙叙不停地讲,讲戏,讲谁对他好,就差落实到每一个人名上,男人觉得有些好笑,捏了捏小孩扶着碗的手,说:“不是说别人,是问你怎么样。”

小孩还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不常在长辈面前正经地夸自己,多难为情!他抿着嘴皮,瞪着眼睛,对男人使了最无赖的伎俩,那就是不说话。

倒是郑云龙说话了,他像个包办婚姻的长辈,接过了夸小孩的活计。聪明,肯学,一点就通,他大龙哥用最实诚的语气,讲最臊他脸皮的话,方书剑几乎要把脸埋到碗里去,他拿牙齿碾吸管,一句话也没好意思搭腔。

阿云嘎现在眼睛里露出十成十的好笑了,他拿手捏小崽的后脖颈子,说:“别埋头,你大龙哥夸你呢。”

方书剑嗷了一嗓子,夸张地拿长着手指头的手去捂眼睛:“大龙哥你别说啦!”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笑起来,阿云嘎拍拍还臊着的小孩,说:“书剑,好了好了。”

一顿饭吃得不算快,三个人看外头还在下雨,也就小赖一会儿。郑云龙把支付码点出来,店家拿扫码机给扫了,阿云嘎在看小票,仔细比对后没什么问题,才用手指捏团了,扫进用过的餐纸堆里。

“小票你看也不看。”阿云嘎说,“不对对看有没有打错单。”

“不能吧。”郑云龙关了手机屏幕,鼓着眼睛,又是一脸无辜,“今天人又少。”

阿云嘎叹口气,倒不如说是舒了口气,像好好邻居在教育小孩,一个小小的细节,没什么大问题,也就算了。

三个人站在饭店门口预备要出门,每个人都有一把伞,方书剑先站了出去,长柄伞“砰”的一声撑开,亮锃锃的不锈钢伞骨结实漂亮。阿云嘎在方书剑后头,他半边身体在外头,老爷伞不太好伺候,得先抖抖再去开,方书剑站在门旁边,打着伞去遮男人淋在雨里的手,阿云嘎说,好了。他才挪开。

郑云龙在后面跟出来,也不知道拿着哪里的公用伞,用手推了推阿云嘎,说:“别堵门呀。”

天很黑,六点左右都像晚上了,现在七八点钟差不多是浓得发稠了。

天气很不好,不过地铁还没停,郑云龙现要赶地铁回家去,放暑假的方书剑住的是剧组的临时宿舍,阿云嘎来时没研究过路线,但想应该也是有车能到的。

三个人进地铁站,本应该各自分手,郑云龙没含糊,对阿云嘎和方书剑挥手,就刷了充值卡进站了。方书剑站在阿云嘎旁边,看他看立牌上的线路表,阿云嘎看他一眼,小孩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地吃着嘴皮笑。

“书剑怎么不走?”

“一块儿走,我跟嘎子哥一路的。”

方书剑跟阿云嘎坐同一条线,但是方向是反的,他俩在进站口同时走进相邻的两个通道,方书剑像躲痒一样地蹦了好几步跑进站,阿云嘎在后头慢慢来。

阿云嘎和方书剑几乎是同时站在扶梯上的,踩在同一阶上,方书剑要矮上一点儿,就一点点儿,小孩来时估计抓过头发,但脑袋后面有一小撮翘起来的“漏网之鱼”,阿云嘎往旁边看得正清楚。阿云嘎看见了,没告诉方书剑,毕竟现在是各自回去,洗涮干净准备睡觉了,用不着再看谁的外形有多漂亮呢。

方书剑探着脖子看了一眼站台,说,好像听见声音了,不知道是哪边先过来。

阿云嘎笑了笑,说:“哪边先来都没关系。”

地铁呼哧呼哧地开进站,在玻璃门像一长绺,车里没装多少人。方书剑看了一眼方向标,说:“嘎子哥,你的车!”

阿云嘎下了扶梯却没过去,他捏着方书剑的肩膀,叫他排进自己那边的列子里:“不着急,书剑先走。”

小孩那张脸显得有点高兴,但他没有说话,就站着,像专注等地铁的样子。

身后响了一声,很快开了车门,卸下两三个人,装进三两个人,又关上门走了,还是呼哧呼哧地跑,跑得远了就听不见了。

他们并着肩膀站了一会儿,好像又有声音了,阿云嘎心想,该是这边的了。

果然是。方书剑先看了一眼阿云嘎,阿云嘎拍拍他的后背说,去吧。

车进站了,还是没有多少人,座位都还有很多空着的。方书剑说,嘎子哥拜拜。阿云嘎也说,拜拜。

小孩跟在前面两个人后面进去,顺边儿找了个座,拿一边膝盖蹭在座位上对着站台使劲挥手,做了好几次再见的口型。阿云嘎被粘糊了一阵,有些好笑地一甩手,说,行了。那双眼睛执拗地再看了他一眼,小男孩才坐在座位上。

车关了门,就开走了。

阿云嘎换了一边站台等地铁,前面排队的两个小年轻贴着脸讲话,女方半趿拉着鞋,歪在男方身上,大多人的眼神都在开小差,连拎着喇叭的站务员也盯住一处发呆,所有人像在大雨里打滚了一圈,带着湿漉漉的疲倦。

阿云嘎加入放空眼神的大潮,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男人划开新讯息,联系人的对话框里有好久好久之前的消息,最底下更新了一条,嘎子哥,你上地铁了吗?

“快了。”阿云嘎回复了这样一句,他想了想,又写了一条过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对话框里的消息规规矩矩地打着标点符号,但小孩明显不想这样结束对话,又立刻蹦出个写着乖巧的表情。

阿云嘎想了半天该回复个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发,对话聊天总奇怪地折合人的感情,叫意思不能明确地表达,于是他想,还是见面更好一些。

男人收起手机,在地铁站,悄悄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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