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羊》是一篇短篇小说的名字,获得了2009年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说是短篇,体量并不短,介乎于中篇与短篇的中间。
在拉萨的街头,如果你有兴趣跟随着转经的队伍转经几日,你会发现人群中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一位手持转经筒的老人,头发胡须花白,古铜色的脸上堆满了皱纹,呼吸的声音很大,因为年纪较大的缘由,走起路来有些左右摇摆,脚与地面的摩擦声音很大,缓慢的脚步并没有阻止他转经的决心,他的手上“哧铃铃”的转着经筒,嘴里念着经,如果你在街上碰见这样的老人,或许并不会觉得惊奇,因为八廓街上转经的老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有一个小跟班,与其说是他的小跟班,不如说他是小跟班。
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有一只不大的绵羊,耳朵上穿着红色的布条,在人群中走走停停,不时的停下转身看看老人,等到老人走近,绵羊则继续前行,有时候它会在人群中兀自的站着,眼睛不知盯向何方,仿佛是在思考,老人走累了停下来歇息的时候,羊也会停下来,或者是窝着,或者是站着,等待着老人再次出发。
如果你觉得,这个场景,是我在说故事,你是对的。
但这个故事是真实的,被作者当成了素材,写进了书里,然后成为著名小说,广为人知,并拿了奖,是为《放生羊》。
故事被影片记录了下来,被制作进了《第三极》。
故事是真的,人也是真的,你走过八廓街的路,这位老人和他的羊曾经转经无数。
如果你在拉萨的街头看见了这位老人,请帮我给他问声好,还有他的羊。
《第三极》里的老人叫做次旺,他的羊叫做次仁,次仁在藏语里的意思是“长寿”。
藏族文化中有“放生”的习俗,当地百姓在过年过节时,会聚集一家人,来到市场上,买上装满鱼的大的编织袋,一起来到拉萨河边进行放生,放生意在用一种生命为另一种生命祈福,通过放生的形式为一家人祈求平安和健康。
如果你在寺庙附近看到几头牦牛或者几头羊,耳朵上被穿了眼,系上了彩色的布条,不要轻易的以为是一种简单的装扮,它们多是“放生羊”和“放生牛”,被用作放生的羊或者牛,是藏家百姓献给佛祖的,一朝决定它们为放生羊或者放生牛,便免去了被杀戮的命运,佛祖的牛羊,由佛祖来决定它们的生命历程,人类便无全干涉。
所以放生羊,是可以安度余生的。
次旺老人的放生羊,是在他的老伴儿去世后四十九天时买来的,用来为老伴儿祈福的放生羊。短篇小说《放生羊》则将这个故事中加入了很多的细节,让整个故事读起来更为连贯,更令人感动,放生羊,承担着老人对妻子的想念,老人通过转经,通过放生羊,来为妻子祈求救赎,来安然轮回重生。唯一一点和现实不同的是,作者把这位老人描写成为一个鳏寡老人,而现实中老人是子孙满堂的,是幸福的。
纪录片《第三极》复原了文学作品《放生羊》中的某一些细节,比如绵羊次仁跟着老人在拉萨街头的转经的场景,比如绵羊次仁和老人次旺之间相互依赖的关系,绵羊次仁每年要剪一次毛,而剪下的绵羊毛都被女儿做了绵羊毛被子,给次旺老人用。
纪录片推出的时间是2015年3月,彼时我刚到拉萨半年有余,好奇心促使着我走遍了拉萨的大街小巷,也多次遇见一位老人和一只羊在转经的神奇场景,我常常会站在路边注视着他们路过,有时候还会看到路边好心的店铺主人专门拿出一些菜叶子,去给绵羊次仁吃,吃完后,老人便带着次仁继续前行,转经。
在拉萨的多数人,都知道老人次旺和绵羊次仁的故事,后来我读了《放生羊》,很是好奇,纪录片里的,现实中的和文学作品中的映像相互交错,让我激动不己,问一问身边的藏族同事,此羊是彼羊?此老人是彼老人吗?
他们的回答,是。或许是这样的场景在他们眼中太稀松平常,所以并没有多少惊讶。
反而是我这个外来人,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认真的考究着这个故事和里面的主人翁。
《放生羊》问世的时间是2009年,从时间轴计算来看,我在2015年前后的拉萨街头看到过他们,文学视界中的绵羊,在我的眼中已经很老很老了,就像和它一起转经的老人一样,脚步蹒跚着,甚至走一阵要歇息很久,要等待老人的催促才肯前行,让我想起了小说《活着》里面的老牛福贵,已经老得不能再老的福贵。
但我能祈求什么呢?一只羊的平均寿命是十二年,而纪录片中的羊已经和老人在一起生活了八年,老人已经八十,身体不算硬朗,而次仁对老人以外的其他人,都是敌对的,甚至对他的女儿,也会用羝人的方式来对待她,老人生病了,羊的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在藏文化题材的文学作品或者影视作品中,我们往往会感受到一种来自生命最深处的怜惜与尊重,在百姓的意念中,生命是平等的,生命是可以轮回的,所以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着敬畏,对自然的敬畏,对生命本身的敬畏,虽然现代化的脚步带去了先进的思想,促使着新新人类迫不及待的想要跨入现代文明社会,但是藏文化骨子里的众生,万物有灵的自然崇拜,如果顺利的沿袭下来,我想是一笔不菲的精神财富。
忘了说了,《放生羊》的作者叫次仁罗布,最近一直在看他的作品,通过当地人的眼光看待本土文化,我想次仁罗布老师的作品会给我带来别样的阅读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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