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思乡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竟在这一刻全出现在了眼前。风景正好,却渐渐起风,吹得廉慧一阵哆嗦。刘昊忙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说:“回去吧,慧慧,再不走天就黑了,风口上站这么久,小心感冒。”
两人沿原路返回出了胡杨林顺着南环路一直走到主干道。正值下班,一列列纠察迈着正步从街道上走过,穿军装的必定是排成队伍不言不语,也有不少穿便装的人,或走路或骑车,三三两两往各自的小家赶去。这一路上少见汽车,没有尾气,也没有鸣笛。
人流很集中,不一时街上已是人烟稀少,宽广的马路因为人少而有些凄凉。陆续,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继而,人家里传出锅碗瓢盆的声音和饭菜的香气。这个神秘的首区,走近后和别的小镇没什么两样,忙忙碌碌也不过是一日三餐。
几家店铺还开着,基本没什么顾客,老板随他俩转悠,也不出声招呼。看来看去衣服的样式比长沙老土太多,别说廉慧,就是刘昊也看不上。转了一圈又悄悄离开,仿佛他俩从来没有出现过。
唯一的首饰店有着很山寨的名字,不菲的价格和粗制滥造的做工让他俩打消了买钻戒的念头,还好找到一家书店,门脸虽小里面各式图书倒还齐全。
廉慧一直没忘了对爸爸的承诺,走得急没带什么书出来,难得遇到书店,把专业的,业余的书各挑了不少。想了想又拿了一套菜谱放在挑选好的书堆里,说:“昊昊,我还不会做饭呢,现在我就要开始学做饭,先看菜谱,储备理论,等将来咱俩有自己的家,你就能吃到我做给你的爱心大餐了。”
刘昊一边整理她挑选的书,一边说:“做饭我倒是会一点,但我更期待你的爱心大餐,加油,我支持你,等回了连队看看能不能申请个小厨房,你不想吃面的时候我俩还能自己煮点白粥,你这菜谱买得真及时。”廉慧靠在他身上笑。爱情就是这个样子,想为你洗手作羹汤,想为你变成和从前不同的样子。
回到招待所算了一下,这一趟首区之行花掉了近两千块钱,这是刘昊一个月的工资。可廉慧依旧没有买到新衣服,连钻戒都还只是个黄铜弹壳。欠廉慧的太多了,多到刘昊都不好意思说抱歉,还好廉慧不在意,她满心都是对首区的憧憬,比起长沙,她更愿意在首区有一个温暖的,小小的,有刘昊的家。
十点多到达河清,小新他们欢天喜地的接过他俩带来的礼物。果然比起水果香烟更受欢迎,几个年轻的在那里争抢,明明准备的只多不少,可他们似乎更喜欢这种争抢的乐趣。
分水果的时候刘昊悄悄每样留下了几个,怕风干脱水的太快,用保鲜袋缠了一层又一层。这次回来不知再出去要到什么时候,他不能保证慧慧每天都有水果吃,但能多吃几天也是好的。看着廉慧皮肤明显没以前水嫩,刘昊恨不得给她也缠上保鲜膜。
日子归于平淡,刘昊除了每周值班的时候不得不让廉慧一个人呆在宿舍,其他时间只要不出工他都和廉慧腻在一起。廉慧看书,他就看廉慧,廉慧喝水他及时续杯,廉慧无聊,他就没话找话陪她絮絮叨叨。
老天怕再这样他俩会相看两厌,在干冷的十一月底,小红嫂子带着虎子来到连队。又到了老兵退伍的季节,或走或留,几人欢喜几人忧。李班长转了三期,只等夫妻哨换防后带着媳妇去驻守,小虎子已经上学,等三月份开学他将插班成为首区小学一年级的小学生。
这下子廉慧忙得完全顾不上刘昊,她有了一份新工作——小虎子的家教老师。
“哎呦,慧慧你不晓得咯,我们老家老师都说的四川话,那拼音教的,我都听出来不对,你说,虎子去了首区能跟上吗?我和他爸又不在跟前,你说要不是有你他可啷个办撒?”小红嫂子担忧地说。
廉慧没想到会有一份家教事业等着她,这拼音学过十几年她早就忘了。此时才不过2010年初,网络尚不发达,没有教材她成了无米的巧妇。想起有一面之缘的罗老师,托指导员回家时找她借了一年级全套教材。
虎子的学习有了着落,廉慧的日子也更加充实,因独享一个老师的全权关照,虎子进步神速,两个月时间把一年级语文数学全部学完,还被廉慧教了不少英语单词。虎子爱学,廉慧爱教,只要睁开眼他俩就聚在一起,刘昊都有点吃虎子的醋了。
转眼到了春节,火车不停任务不停,但总要有点年味,惯例是三十晚上的饺子和初一到初七的够级比赛。
廉慧不会这种玩法,却饶有兴趣的坐在刘昊身边看他和战士们比赛,不一时陆续有人脸上贴上了纸条,等到换班的人回来,基本上棋牌室里的人都被纸条贴得看不清谁是谁。
廉慧和大家一起笑着闹着,可总有一个人的时候。一旦静下来她就疯狂想念爸爸妈妈。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过年,她在这里和大家热热闹闹,不知家里的父母这个年过得有多凄凉。
初二那天刘昊值班,虎子和小红又在棋牌室看大家打牌,空空的宿舍让她的思念更加澎湃,拿出电话却迟迟不敢拨通。犹豫了好久,发了条短信给白老师:“妈妈,春节好,不孝女在千里之外给您和爸爸拜年了。今天是出嫁的闺女回门的日子,可我离得远回不去。您和爸爸别牵挂我,我一切都好。您和爸爸多保重,等爸爸气消了我就回去看您俩。不孝女慧慧。”
短信发出不过片刻,白老师电话打了过来:“慧慧,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一走几个月电话都没一个。春节好什么好,你不在家里就像冰窖,我和你爸这哪叫过年,我们这是过难呐!”白老师边哭边数落。
廉慧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哭着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知道我自私,我知道我错了,妈妈,你别哭,你别哭,我想你,我想你和爸爸......”
隔着电话母女俩哭得肝肠寸断,远远地听见电话那头廉书记说了句什么,白老师止住哭声细细问起这几个月廉慧的生活。
“慧慧,你怎么才打电话回来,你长沙的号我月月给你充着话费,可就是打不通。你个没良心的,爹妈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全在石头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白老师数落着。
廉慧不敢说那时怕爸妈找到她把她带回长沙,所以换了电话。她一个劲道歉,白老师哪里是真的问罪,不过是发泄一下女儿失联的怨恨。
又问:“你在那边过得好吗?钱够用吗?这几个月妈的工资都攒着呢,等过完春节我就给你打到存折上去。你别亏了自己。”
“妈,我好着呢,我吃住都在连队,不花钱,您别给我打钱,你和我爸也吃点好的穿点好的,我不孝,你们就对自己好一点。”
“刘昊呢?对你好吗?结婚了和谈恋爱时不一样,你这么悄悄和他结婚,连个娘家人都没有,他有没有欺负你,慢待你?”
“没有,没有,他对我,很好。”语气里透着幸福,白老师听出来女儿没有说假话,放心了不少。
“你俩有没有注意避孕?你还小,太早生孩子不好,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妈不在可不敢怀孕,再过几年等妈退休了妈能过去照看你,你再考虑孩子,怀孕生产是大事,你可不能不听妈的,把身体搞坏了。”
廉慧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答应着。其实她也快25了,可在白老师眼里她总也长不大。不过他俩的确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此时白老师问起,除了害羞也没有什么隐瞒。
儿行千里母担忧,娘俩说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直到手机发烫电池快要耗尽才依依不舍准备挂断。
“妈,我爸呢?他是不是还是不肯原谅我?我爸肯定还在生气呢,妈,你给我爸说,我天天看书着呢,我的专业我不会荒废,等刘昊转业我一定考个顶级的律师事务所,您让我爸别再生我的气了,求你了,妈。”
白老师看着电话旁伸着耳朵一直在听的廉书记,示意他说几句,廉书记手都伸过来了,却拿起电话挂断。心里早就原谅了廉慧,可养了二十几年的心肝宝贝为了别的男人丢下他们老两口,廉书记还是觉得气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