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裀,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宝玉,平儿,宝琴,岫烟四人的生日宴,他们玩的“射覆”酒令难死人,这对初学诗文的香菱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对不出答案,只有罚酒的份儿了。
然后,是宝钗与探春组成一对“射覆”,探春覆了一个“人”。
“人”字范围太广了!宝钗笑。
“缩小一点,加个‘窗’字。”探春补了一个字。
宝钗看了一圈,见桌上的菜肴里有鸡,想到一个典故:宋处宗是晋朝的刺史,为了早起学习,买一只鸡打鸣,鸡笼放在窗户边。久而久之,那鸡居然通人性,与宋处宗交流知识,让他的学问有所长进。
从此,“鸡窗”代表勤学的书房。
于是,探春覆的“人”就有了答案,就那会说“人”话的鸡;探春覆的“窗”也有了答案,“鸡窗”,就那勤学的书房。
用什么字来“射”探春的“人”和“窗”呢?宝钗想了想,说了“埘 ”字。
埘,读shí,在墙壁打洞做成的鸡窝。
宝钗射的“埘”实在妙及,墙上的鸡窝与宋庆宗的“鸡窗”典故完美相符。
探春设的“覆”寓意深刻,意在激励宝玉,要勤奋振家。
曹公这样的书,我的脑细胞读得烧死了一堆堆!
湘云闲得无聊,跟宝玉“五魁首、六六顺”地划起拳来。然后,尤氏与鸳鸯、平儿与袭人也加入划拳的队伍,她们腕上的镯子碰得叮叮当当响。
划拳这边,宝玉输了,罚酒。湘云限了酒底、酒面。
啥叫酒底、酒面?我们平常看见划拳的人首先倒上一杯酒,在没有喝酒前行的令,叫酒面;喝酒后行的令,叫酒底。
湘云设的酒面为: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一句历书,五句合成一句话。湘云设的酒底,要有果菜名。
湘云催着宝玉说。这稀奇古怪的酒面酒底这么太难,宝玉说不出来。
“你多喝一盅酒,我帮你说。”黛玉像是及时雨。
这好办,宝玉喝了。
黛玉道:“落霞与孤鹜齐飞,风急江天过雁哀,却是一只折脚雁,叫得人九回肠,这是鸿雁来宾。”
“落霞与孤鹜齐飞”,出自唐朝王勃所作的《滕王阁序》,意为一只鹜在落霞中孤独地飞。
“风急江天无过雁”,出自陆游的《寒夕》,黛玉改成“风急江天过雁哀”。
“却是一只折脚雁”,这是骨牌名,一只断了脚的大雁。
“叫得人九回肠”,这是曲牌名,指断脚的大雁叫得悲哀。
“鸿雁来宾”,代表寒露节气。
黛玉寥寥数字,我解读了好一半天,虽然酒面回得妙,但寓意不太好啊,在四个人的生日宴上,却说一只孤独的断脚雁在风高浪急的江上飞,叫得那个悲惨啊……这是他们的未来吗?
寒露节气,代表冬天快要来临,这是暗示贾府的冬天要来吗?
“榛子非关隔院砧,何来万户捣衣声?”这是黛玉的酒底。
“榛子”,对应了湘云酒底的果菜名。“榛”,音为“真”或“贞”,暗指黛玉对宝玉的一片真心。
这两句酒底,暗指了黛玉心头的惆怅:她和宝玉虽然同住大观园,也天天看得到,但无人为她的婚姻做主啊!心里的万千惆怅如千千万万的捣衣声,让人不得安宁。
纵观黛玉的酒面与酒底,撇开她出类拔萃的学识,她表达得更多的,其实是飘零的自己,也暗指她和宝玉的未来,不过是孤单的断脚雁而已!
这一节,我见识了划拳的酒令,不单纯是我们平常所见的“四喜财,五魁首,六六顺”,曹公笔下的酒令,也是诗词的“群英荟萃”。
相比之下,更觉现代我们的知识储备,像是低到了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