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是和凉凉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如果说凉凉是白色的,那么云霓是绚烂的彩虹颜色。她有光芒也有暗角,而我记忆中的凉凉像白开一般温吞。现在呢,或许是介于白色和黑色之间混沌的灰色吧。
走路回旅店的路上,我感受着一旁云霓平稳的呼吸和轻盈的脚步,心中竟生出许多不好的预感。高中的时候,我和凉凉都很相信星座,每周日回校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去校门口的报刊亭看12星座的本周运势。我们避凶趋吉,我们相信水木火土星的庇护。如果刚好那一周刚好碰上点不愉快的事情,我们就会顺势推诿,把祸害的根源推给星座,同时也默默在心里面安慰自己,只要过了这一周,前方又是康庄大道。当下我的心里,突然很想看看,这一周的星座运势,我的,凉凉的。
在旅店房间门口道别的时候,因为想到我在寻找的是一个和云霓长的并无二致的另一个独立的个体,我盯着云霓的脸庞险些出神,她的声音把我瞬间拉回到当下这个困窘的境地。
“你明天还打算去以前的老房子看看吗?”
“额,既然都来了,去看看我才会安心。不过像你说的,都拆了那估计也就没什么了。”一想到凉凉老家的房子早就拆掉了,失落的神情爬上我的双眸,站在旁侧的云霓像是感同身受的叹着气。“云霓,你喜欢猫吗?”我突然想起凉凉在最后的回信里说的那些话,一时之间也没弄清楚是什么意思,当然刚刚和云霓见面的时候我并未将其全部告知,只是以一些普通的问候一笔带过。“我是猫”会不会只是出于凉凉对于猫这种软萌和强硬两者兼具的动物的一种喜爱呢?
“我不大喜欢。”显然,我这个问题有点出乎云霓的意料,她顿了一下,随即简单的说出答案。“那明天见吧,早点休息。”云霓抬抬右手腕,把显示着时间的表盘对向我,点着头跟我道别。我抿抿嘴,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以示同意和回应。我把攥在手心的钥匙立起来,插进房间的锁孔,咔擦一声,是金属互相碰撞的结果,门开了。我的心里还在想着凉凉“我是猫”这句话,而云霓早已走远,消失在走廊拐角。
在我的记忆里,凉凉不曾表现出对猫的过分热爱。她既不讨厌,也不过分喜欢,看见了不避而远之,也不趋之若鹜。猫,对于她就是一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动物,而“我是猫”想表达的难道也是“我很普通吗”?我被自己这无厘头的逻辑弄的心绪杂乱,可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明白,最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答案。我就这样窝在距离凉凉寄件的地方不出方圆十公里一所旅店的一间房间的床上,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在争吵,最后谁也没说服谁,只听得轰隆一阵。
“寄件地址是这里,那说明凉凉不久前刚来过。房子已经拆了,就算房子不拆,凉凉在这里应该也没有地方住了。那凉凉会选择住哪里呢,会不会也跟我一样,就近选择靠近公路旁的旅店。”就算我心里所想的一切推论都是事实,得不到当事人的肯定,也毫无意义,但如果可以得到当事人的肯定,那也做任何推论都是浪费。
距离我和云霓的相见,到现在才不过了三个多小时。那个和凉凉长的一样的女孩,在妈妈出走的一年之后,因为怀疑妈妈的出走和自己素未谋面的同胞姐妹有关,随即来到了自己同胞姐妹小时候生活的城镇寻找妈妈出走的动向和理由。
“你妈妈刚开始出走的时候,你没想过来这里看看吗?”那是刚刚在面店里,我和云霓相对而坐,吃下一碗滚烫面条的我,在了解到彼此来这座小镇的初衷后,我不由得疑惑着发问。说是互相了解,倒不如像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被安排执行某一秘要任务,而选择在最不起色的面食店里交换情报。
“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妈妈一开始走的时候。”云霓断断续续的说着,语意含糊不清,好像在故意回避这个问题,或者说,这个问题她明显不想正面回答。她的两颊因急躁而鼓得通红,吃了几口面,喝了口汤,她才继续说道。这一次语气从一开始的慌乱渐渐变得有条不紊,像是经过了一番心里斗争,她还是决定要将这个可以卖个好价钱的情报当个人情拱手相让。
“其实我妈,之前也有过几次出走,所以说一开始,察觉到她出走,我并不惊讶,而且我住学校,不常回家,其实她要是出走几个星期,我也不会感到异常。”
“所以是因为她出走了一年,你才发现的?”一年这个时间长度让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以前高中的时候听凉凉说,自己的妈妈是某天突然离开的,不留半点音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凉凉的妈妈还是会时不时悄声的离开。
“不是一年,”云霓看着对面张大嘴巴有点惊讶的我,比了一个二的手势,“是快两年。”显然我的表情已经完美的出卖我对此事极度难以置信的内心活动,云霓快速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那时我因为学校一些事情临时回了趟家,跟往常一样,她不在家,我给她打了电话,通了但是没有人接,发了讯息也是没有回应。其实这些我都没太在意,是我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口的信箱塞了很多信件,这是平时没有的,我当时心里想着难不成我妈开始发展笔友了,有这种书信往来,就好奇着把这些信件取下来拿回家。回去摊桌子上一看,收件人全是我,我不知道是谁写的,所有的字都是打印上去的。我看邮局的邮戳时间,最早的一封是前年的八月份,我拆开一看,称呼写着亲爱的女儿,我妈写的信。内容也很平常,无非就是话话家常,嘱咐我天气热了要多喝水,天冷要多穿衣这种,末了就说自己旅行结束就会回来。”
”看到这样的信件,你不会觉得奇怪吗?电话不接讯息不回,只寄信?”
“不会啊,不可思议吧。我妈呢,就是那种那天过的不舒服就会抛下女儿出去游玩的人,比如说小时候,突然抱着我离家出走。”云霓别过脸,看的出即使过了这么久,她依然很介意当初妈妈的行为。原来凉凉的妈妈私自出走的事情不只将伤害留给了被留下的孩子,对于被带走的孩子,也是同样的一记重击。
“不过后面的那几封信就开始不对劲了。”只有那么一会,云霓脸上明显的悲伤就消失殆尽,转而又是一张晴朗且带着坚韧神情的脸。“从今年的一月份开始,信的结尾处,我妈就没再说旅途归来的事情,她说她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可能需要暂时离开我一阵子。这样的信大概有三四封吧,我才慢慢的确定,她是真的出走了。”
对于凉凉的妈妈出走的怪异行为,只写信,电话、讯息没有回应,出走了一年才被子女发现等各种我无法理解的情形,我只能暂且放下不再考究。 “你就没有怀疑过信件的真实性吗?”云霓疑惑的看着我,“信的一切,包括地址和内容都是打印的,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你妈妈写的。开头的称呼也不能代表什么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虽然信的所有内容都是打印的,不是手写的,但是我认得出妈妈的语气,就是信里面透露出的语气,可以说是做女儿十几年相处的直觉。”云霓语气坚定的说,“我敢肯定就是她。”
“来信没有寄件地址吗?如果有的话,应该也不难找吧?”我指的是找到自己出走的妈妈的居住范围,云霓一下子就意会到我的意思。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思索的神情,反倒是透露着疑惑。看来,我所有能想到的和犯难的疑点,云霓也同样的思考着,从她托腮皱眉的神情来说,这些疑点并没有被很好的解决,它也一样困惑着云霓。
“有一些有有一些没有,前年的几封信,寄件地址就是我家附近的城市,后面有一些信件没有地址,但是看邮局的邮戳,也都是在我那附件那几个城市周游。正因为这样,所以一开始看到信件我也没怀疑过我妈是出走,反倒像是周边城市游。”说到这里,云霓突然停了下来,她身体微微的往前倾,我也不由自主的跟她一样身体前倾,整个气氛变得很紧张,似乎接下来她要透露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而事实也相差无几,在听完云霓接下来说的的话,我心里已经四海翻腾。
“最近的一封信是上周寄到家里的,信件的内容大同小异。奇怪的是信件的寄件地址。”说到这,云霓突然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是哪里吗?”她看着我圆睁的双眼,就知道我已经猜到了答案。
“就是这里,我妈当年生我的小镇,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