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来温哥华三个多月了。
买了整块的臀腰肉盖,把形状不适合牛排的臀尖薄切了做烧肉,味道甚是不错,于是晚餐就开了瓶红酒。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大半瓶下了肚,表达欲爆炸,就一个一个找好友。北京,天津,圣地亚哥,波士顿,剑桥,横跨了三个八时区的六个人就莫名其妙的在Zoom上开了个线上局。本就各怀情绪和压力,倒是愈聊愈兴起,倒酒的倒酒沏茶的沏茶,不经意间就聊了四五个小时,还约了下次再聚。
住在山上的学生公寓,三个月里总共才下山两次,还都是去办必须的文件。偶合的闲情也就是去操场跑步或者绕着山顶校园散步。近日也是偶然发现半山腰上有一个公园,离宿舍也就是走路十分钟的距离,因是条非铺装的小径,反而从没走过。公园没什么可玩的,只有几个秋千和原住民风格的雕塑。但草地上可以朝西看到整个温哥华,downtown的天际线配合着太平洋的落日,也是绝美的景色了。
于是乎像是找到了宝藏,每天必是去转一圈,要么就是下午去晒太阳,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睡上一觉,不然就是七点钟带上两块披萨跑过去看日落,乘兴而来乘兴而归。加国人大抵是会享受生活的,因为下班比较早(很多是845),日落又很晚(高纬度加上夏令时,初入四月日落就要8点了),工作结束后还有大把好时光。遇上好天气,接上恋人,家人,带上狗,买上一份subway或是其他晚餐,就开车上山picnic。如若不急着回家,还可以欣赏一下温市的夜景(相比国内的大都市断然说不上璀璨,但配上雪山,海湾,山脉,也别具一番风情)。
日光还是过于强烈了,于是手机也不愿意打开,反倒是找出了许久没开过机的Kindle和播放器,读起了书,听起了音乐。看的第一本是很久前入库的《刺杀骑士团长》,过了高中的年纪之后,对村上春树的文字也就没那么有感觉了,总觉得他的人生过于顺遂,以至于很难写出那种有着深刻力量的东西。加上读大学之后自己走过的路见过的人,也不再想成为他书中那些拥有才华而又超脱平凡的人。惯用的弗洛伊德式的性象征和暗喻看多了也觉得无趣。但某些地方还是有共鸣的:
“从某一时间节点开始我几乎就不再听新音乐了,只是翻来覆去听中意的老音乐。书也是一样。过去看过的书一再看个没完。对新出版的书几乎提不起兴致,时间简直就像在某个节点戛然而止。”
看完这段也是一阵恍惚。
恍惚是因为这事确实发生在我的身上。本以为要到四五十岁才会到来的状态切切实实的发生在了二十四五岁的我身上。时间节点对我倒是明确的,18年和前任分手。因为两个人都会乐器也喜欢音乐,确认关系之前和热恋时便是经常一起弹琴唱歌或是讨论音乐,甚至共同创建的每日歌单也收录了几百首。于是乎分开之后再也没法听音乐也没法弹琴了,直到时隔一年多差不多彻底从那一段感情中走出才重新戴上耳机,可是却突然发现,再也没有之前饥渴的去听新鲜的专辑的渴望了,而是只会重复的听已经烂熟的喜欢的那些。书也是一样吧,和前任结识也是因为借书还书,大小节日送的礼物最多的也是书,加上那段时间还要考研,于是就不再看文学作品了,也没想到这一搁置就是将近三年。
唯一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就是去电影院看电影了吧。分手之后考研之前的半年爱上了夜场,十一二点打车去电影院看最后一场电影,到凌晨结束。之后或是去酒馆喝一杯,或是吃个宵夜再回到出租屋,是能让我在不吃药下安然入睡的少数美好日子。或许是因为电影院看电影是被动的获取吧,也没有机会暂停。声音画面镜头同时出现的信息量足够大,大到没给我什么空间去想一些头痛的事。同时对看了一天书的我也是极好的放松,因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说回来,即使后来到了杭州,也基本上走出了分手的痛苦,但整个人就是突然懒惰了,失去了欲望,各方面的。不再渴求新鲜事物,信息的获取也是愈发的被动,不再向往恋爱,甚至连性欲也极大程度的降低了,整个人像是处在了冬眠的状态。后来疫情在家住了九个月,之后去北京实习,也只是公司住所的两点一线。偶尔的周末和在北京的老友吃饭喝酒,似乎在人流涌动的中关村也就是个过客。
想来过去的不到三年,只有19年末去岛上度假时感觉欲望有些回来了,于是拿起了吉他和鱼竿开始享受生活,也和女性发生了交集。聊天,喝酒,看电影跨年,爬起来看2020的第一个日出,好像濒死的人打了一针肾上腺素。然而假期的时间终究短暂,结束之后又遇到漫长的疫情封闭,还是打回了冬眠的状态。
过去的一年,人生道路上看起来挺顺的,来了温哥华读书,在MSRA实习也取得了很好的结果,投了顶会,开发的产品也上线使用。但于个人情绪上实在是乏善可陈,或者说一潭死水。
直到我走入了那条小径。
大概类似于村上的主人公在阁楼打开那幅画,然后打开了小庙旁边的洞,又或是把菜刀捅进骑士团长的小小心脏,总之就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就不一样了。好像一台许久未用的干涩机器上了润滑油,整个人似乎都好起来了。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开始了读书,听歌,也蹭了白人小哥的吉他弹。想要开车去旅行,想要买琴玩音乐,也想要去爱,带着恋人每日来看日落。前日回来之后喝了一杯,第一次在浴缸里泡了个澡,欲望空前高涨,事后的愉悦更是这三年都未曾达到的。我感受到自己的欲望回来了,包括表达欲也是,于是就有了天南海北的酒局,也有了这篇文章。
为什么突然变好了呢,时间当然是一味良药,但风景大概是主因吧。现在想想之所以在岛上度假时有过短暂的精神,大概也是每天可以欣赏美好的景色吧,山上的小公园,温哥华的日落亦是如此。
也庆幸自己还是选择了出来读书,一开始的目的倒也不是为此,所在的行业加拿大比国内收入也高不到哪里去。但现在想想不需要996对我可能才是最重要的吧,留在国内我的冬眠也不知何时能醒来。至少在这,我好像有点找回来之前不那么不堪的自己了。
2021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