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人

2011年底,我们有了结婚的想法。

因为恋爱两年多,双方父母都不太赞成,从确定恋爱关系起,我们就一直异地,我感觉这两个要命的因素随时会拖垮我们的爱情。所以,这个想法,是为了告诉双方父母我们是认真的,我们很相爱,我们,想要一辈子在一起。

我跟家里说了,爸爸是个比较理智的人,看问题也很现实,他说我们俩工资加起来还不够养一个家,而且我不会做饭,怕是简单的生活都成问题。但是他也说,如果我打定主意,他不会反对,毕竟路是我自己的,只是希望将来我受罪不要找他哭。

我知道爸爸说的有道理,其实我也想过,我不顾一切过去,不排除来日灰头土脸回来的可能。但我这个人,从来不会那个不乐观的可能去放弃争取一次的机会,幸福从来都不是靠别人去说去安排的,而是靠自己去努力。

2012年春节一过,我就打算去定婚纱照,我跟志明约好,他五一小长假捎带请个公休假,这样可以来南京拍婚纱照,也可以陪我父母几天,说服我父母放心让我跟他去赣州。

那天我去影楼交完定金,在影楼边上看到一家珠宝店,鬼使神差跑进去逛了逛,相中个在打特价的钻石戒指,小小一只,但很精致,我盘算了一下自己卡里的余额,应该还剩六千,想了下给志明打电话,说想买那个戒指,我说,怕结婚的时候买不到这么便宜这么好看的了。

就这样,我出六千,他出三千多,买下了戒指,我记得那一天,是2月13号,志明给我打钱的时候还说,买就买吧,就当情人节礼物了。那只戒指,后来就成了我们的婚戒,志明的也是我买的,是第二天我跟同事逛街的时候,突然有的想法,一想到就买了,买戒指当然得一对不是?

我后来每天戴着那只戒指,想着远在一千公里以外的志明。那只戒指好像给了我莫名的勇气,我不再觉得我们的未来及其渺茫,心里出奇得安稳。五月份我们拍婚纱照,两个人一起戴上了戒指,然后就没有摘下来过,除了结婚那天环节需要,暂时取下来给了伴娘保管。

说起来我们的婚事也很戏剧,本来是打算听我爸的,12年下半年我爸抽空去赣州把我们那房子装修一下,南京的房子也装修一下,13年春节让我们结婚,谁知道我这个被宣判很难怀孕的人,五月七号到的赣州,六月底就查出来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喜从天降,结婚被提上日程,日子定在八月二十号,时间很赶,装修是来不及了,我爸妈先赶到赣州,帮我们买床买电视,还有床上用品洗漱用品,老家规矩结婚是要买双份的,连窗帘也换了新的,还给我们买了辆车,怕我怀孕来来去去的不方便。花了两三天时间总算搞定一切事宜,我跟父母一起回了南京等待婚礼。

当初刚到赣州的时候,在家附近的大润发找了个工作,因为考虑早晚班,每天还能有半天时间照顾家里,但其实是志明照顾我比较多,在大润发上了一个月班,志明几乎每天都会给我送饭,搞得同事艳羡不已。所以不上班的时候,我就琢磨学做饭,说起来动机很可笑:自己被羡慕那么久,希望志明有一天也会被别人羡慕有个会做饭的老婆。

婚礼一结束我们就回了赣州,我爸妈还是希望我在南京,因为怀孕,我妈比较担心我在赣州太辛苦,不过我没同意,志明那时候还在赣州工作,我觉得夫妻还是应该在一起。只是我辞掉了工作,因为身体原因,我听从医生建议辞职在家养胎。

我就是那时候学会了做饭。起初只有我们俩住,每天早上我跟志明一起起床,他去上班便顺路把我捎到菜场,我买好菜回家炖汤择菜,洗衣服,搞卫生,一个上午就结束了,中午志明回来吃饭,他从单位出发前给我电话,然后我就开始炒菜,他从单位到家十三分钟,这个时间,我正好炒好菜盛好饭,他一进门洗个手就可以开饭。

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算得上能吃苦,小区没有电梯,我每天去买菜回来,拎着很重的菜跟水果,然后爬六楼,每天进家门丢下手里的东西我就跑到沙发上靠着,半天都不想起来。前期还好,后来肚子大了,每爬一次楼梯对我来说都与受罪无异。

有一次去吃志明同事家小孩的满月酒,我跟他同事坐一桌,其中有个女的跟我说:杨志明跟我们说你每天在家从早忙到晚,你忙什么啊?

我不知道原来志明还会跟他同事说起我的日常,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说也没忙什么。对啊,忙什么呢,不就买菜做饭,洗衣服搞卫生,标准一个家庭主妇的日常。

但又真的是忙,上午就不用再说,中午吃过饭收拾好厨房,去睡个午觉,起来就又得准备晚饭,起初两个人住还好,后来我小姑子我公公也住进来,我就真的可以用脚不沾地来形容我的养胎生活了。

不过忙归忙,那真的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从5月份到春节前我回南京待产,大半年的时间,就凭着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勇气,我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也成了一名准妈妈。

只是戒指自从怀孕五个月后因为长胖不得不摘下来,后来就一直没戴上过。后来生完女儿出了月子,我再拿出那个戒指,觉得无限感慨,想想这一路走来,从恋爱到结婚,基本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我总是从书上看到那些所谓幸福的标准,要有一个浪漫的求婚,还要有一枚男方为自己精挑细选的钻戒,那才能叫爱情。

志明比较木讷,他没给过我求婚,更不明白我钻戒的意义是什么,婚礼的前期工作他没有任何参与,只在婚礼那天露了脸,甚至结婚钻戒都是我自己挑自己买。我们的日子过的稀松平常,有温存,也不乏争吵,更难免怀疑人生的时候,但即使如此更多的光阴,我们都是幸福的。

在赣州那段日子,我妈中途也会去赣州看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她进门就愣了:我以为你们会把日子过的一团糟呢,没想到家里搞这么整齐。她是在说我当初在家从不做家务,也不会做饭,后来吃饭,她嘴巴就张得更大了:你现在手艺可以啊。

当然,这就是一个女人的潜力,更是我对爱情的态度。为了给志明一个舒适的家,我学习所有一个妻子应该具备的技能,所以才有后来,志明偶尔会跟他的同事说:有时间来家里吃饭,我老婆做的菜挺好吃。他的同事偶尔来家里,也会跟我说:有你之前,他家里只能算猪圈。

我对幸福婚姻的定义从来不在物质。我跟志明结婚,没跟婆家要过任何一样东西,婚礼也是我父母给我的,然而我没有任何不甘,对我来说,能嫁给喜欢的人,此生足矣。至于其他,该有的,总会有的。

志明是爱我的,他在知道我戒指戴不了了以后,提出换一枚,因为那一枚没有办法改圈了,指环又细又薄,有一天我们一起去看好了款式,但他说改天买。我摸不清他什么意思,结果有一天他电话问我去不去新街口,还问我当时看戒指那家店在哪里。

那是他刚调到南京没多久的事,他对新街口的路并不熟悉,我就说你别动,我去找你,但是我到了新街口,他却没在我讲的那个地方。我等了半天,他才气喘吁吁出现,然后跟我说对不起,计划失败。

他的计划是,在我赶到新街口之前,自己先去把那戒指买了,然后在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补给我一个求婚仪式,他说,他看了很多女孩子被求婚,觉得我也应该拥有。

可是他问了很多人,因为说不清楚那个店名,也不知道店所在的路名,所以折腾了一两个小时,还是没有找到那家店。可我听他那么说,就觉得很满足了,求婚有没有不要紧,他心里有没有我才重要。

我看着他,觉得内心的幸福感又升了一个等级,虽然求婚失败,但我仍然感激,感激他对我的这份心意。我们后来一起去买的戒指,也跟店员说起这个梗,店员笑,我也笑,身边这个男人,很多时候神经都很大条,没那么细致体贴,可是,他把我,揣在他的心里。

结婚五年多,我仍然还记得当初那个小戒指,就像记得我们这些年,走过的种种艰难,和拥有过的种种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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