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了一夜,体力和元气都得到恢复。白青风从林中找到了很多又长又粗的藤条,将其绑在穆怀云的腰上:“崖下情况未知,这样也相对安全一点。”
穆怀云有些犹豫,看着他的动作问道:“那你呢?”
白青风笑道,“没事,我轻功比你好,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穆怀云道:“这里下去很危险。”
白青风无奈,就是因为有危险,他才不得不保护她:“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免得我还要分心保护你。”
穆怀云不言语,默默地检查了腰上的藤条待两人将一切准备就绪,两人攀附在悬崖上,开始未知的冒险之路。
穆怀云的臂力较小,白青风边走边观察她,两人每一步都很艰难。可是等藤条已经到底的时候,两人离谷底的距离仍很远,回头看下去,都让人有些眩晕。
白青风犹豫,“小云,你还能坚持吗?”
穆怀云笑笑,小脸出汗,“可以的。”
白青风提醒她:“往下不能靠绳子了,我们只能自己试着下去了。”
穆怀云应声,和白青风对视一眼,默契地拿着匕首割开了身上的藤条,两人靠着臂力的支撑继续往下。没有了绳子助力,穆怀云的速度变慢,等日头已过正午,两人已经大汗淋漓,他们仍然在崖上,往下看,仍是深不见底。
别说是穆怀云,就是白青风的手臂都开始变得酸痛,他看着手臂已经开始发抖、面色惨白的穆怀云,不容置疑地下了决心,“我们这样一步一步地来,根本就不可能坚持到谷底,一步不慎可能会摔下去粉身碎骨的。”
他们小看了这处深谷,本以为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但就这个情况,恐怕最多也不过是下到了一半,谷上看是深谷,谷中看仍是深不见底。
怪不得此地会被称为幽冥谷!
“……”穆怀云不甘心地抓紧了手,浑然没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鲜血淋淋。
白青风皱眉,“我带你下去。”
话刚说完,白青风跳到穆怀云身边,揽上女子的腰,两人的身子急速下降,速度之快,穆怀云感觉自己的耳边满是呼呼的风声,刺激得耳疼,心脏不断地收缩,不由自主地紧紧揽住了白青风的腰,她从未感觉,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白青风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不敢有半丝放松,脚尖点着崖壁又迅速离开,凝聚着全身的内力,只为了护住怀中的女子。
怎么说呢,他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穆怀云甚至闭上了眼,就凭借着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情谊支撑着心里那根弦。
白青风的轻功超绝,但他先前已经耗费了不少的体力,如今怀中又抱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的汗越来越多,体力消耗得越来越快,终于,等他觉得快要到极限的时候,他终看到了谷底一片翠绿。
他将穆怀云的身子用右手抱住,在她耳边尽量大声地提醒,“快到了,你小心抓住崖壁。”他抱着穆怀云,很难一起平安着地。
穆怀云的注意力一直在白青风身上,他一开口,她迅速地寻找着落脚处,白青风的脚尖再次着地,他一手抓着崖壁上凸起的石头,一边将穆怀云往旁边放,等女子已经固定好自己的身子时,他这才松了手。
“这个距离,不算太高了,我们稍微注意一下,一起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顾不上擦汗,白青风安慰她道。
穆怀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她何德何能,居然能让这个男人如此厚待。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白青风点点头,说着,两人再次一同跃下。
耳边风声不断,越接近崖底,两人发现蔓藤居然渐渐多了起来。凭借着蔓藤,两人虽然吃力,好在总是算有惊无险地到达了谷底。
终于到了谷底,白青风差点累得瘫坐在地。
除了一些防身的东西,两人身上的东西都留在崖上,穆从云看着白青风,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看着她紧皱着的眉,白青风盘腿坐在地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笑,“坐下,休息。”
穆怀云听话的坐下,“你没事吗?”
白青风随口道,“能有什么事。”
穆怀云静静地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白青风先开口:“幽冥谷很大,想找到一个人并不容易。小云,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其一我们不一定能找得到毒医,其二,找到了他也不一定会随我们回去。”
穆怀云笑得勉强,“我知道。”
“我只是想赌一把,如果我们真的能找到毒医,并且能求得他帮忙,太子就能好了。”
“嘘,有东西靠近!”穆怀云话音刚落,白青风突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速度将穆怀云拉到树林中的草丛,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哧——哧——”黑影越来越近,很快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不好!是野猪!”两人同时惊呼。
“它应该只是觅食路过,我们尽量不与它硬碰硬。”白青风暗暗打量着野猪,压低声音提醒道。
穆怀云轻轻点了点头。
“哧——哧——”野猪并没有立刻走远,它确实是在觅食,两人压低了头,希望别被野猪看到。
现在已经是午时三刻,但谷底地势低,树木草丛都很高,阴影很大,光线偏暗,白青风倒是不怎么担心会被野猪看到,只是野生的动物对危险都会有一种异常敏锐的感觉,所以他正在努力压着自己的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野猪渐渐地走远了,穆怀云心里一松,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踝处轻轻一痒,自己的手便抽筋似的一颤,就觉得脚踝麻麻地痒痒的很难受,不禁轻哼出声。
白青风也刚刚放松下来,觉得穆怀云的反应不对,顺着她的目光往下一看,她的脚踩在低矮的草丛里,其实看不出什么,穆怀云掀起裤管,一道金色的光闪了出去。
那光猛如闪电,两人眼睛都是一花,等反应过来才渐渐感觉到恐惧。穆怀云把脚抬了起来,待看清楚后,两人均倒抽了一口气。即使在这光线不足的深谷里他们也看得分明,穆怀云的脚高高的肿着,伸手一模,掌心湿湿的热热的竟是猩红的血。
那道金色的光竟是一条蛇!
“你怎么样?”他顾不上会招惹来不必要的危险,迅速拿出火折子将身旁的枯草点燃,想借着亮光查看穆怀云的伤势。在这样的深林密地中,被蛇咬伤了,还是一条金色的蛇,绕是白青风再冷静也乱了心绪。
早听说过,越艳丽的蛇,它所拥有的毒就越剧烈。这蛇,肯定不简单!
穆怀云最近郁结于心,身体抵抗力很差,如今被蛇咬伤,毒迅速的蔓延着,她喉头一甜,开始感觉头昏目眩。
“小云?”
“青风,我没事。”穆怀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无力,甚至还有些发冷,她苦笑,没想到想救的人没救成,自己却先中毒了。
白青风的眉头紧皱着,穆怀云武功虽然不是顶尖,却有内力护身,这蛇毒是有多厉害,才会这么快就发作!
可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她性命垂危,他需要救她。
“太子还在等我们拿解药回去,青风,你就别管我了……”穆怀云知道自己的身体,白青风根本救不了她。她身上的蛇毒极为霸道,她已经不适合走动了,与其让他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早些去寻找毒医。
白青风赤红着双目,显然被她的傻与痴气得不轻:“皇宫纷争与白焰门无关。是因为穆怀寒不在,我才陪着你才来的,若你出了事,宁国太子与我无亲无故,我没必要为他冒险进入这危险重重的密林。”
这么多年来,她的眼里至始至终只有陈玉宬,如果太子对她好他认了,但现在太子连区区信任都不能给她,对她百般误会。白青风此刻有个想法一闪而过:这种人废了更好。
“那我们也总该去找毒医啊,”穆怀云知道白青风的怒其不争,她只得无奈的劝道,“总不能一直让我等死。”
白青风见穆怀云的体温消散得越来越快,精神越来越差,有些懊恼自己不够细心,居然没带蛇毒的解药,如今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却什么也做不了。他苦笑,“等我找到毒医,怕是你坟头的草都长得比你还高了!”
“小云啊,你若是真的想救太子,你就得自己去找解药。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京城风起云涌,京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此时的星罗堂群龙无首,只得蛰伏在暗处,秘密探查堂主下落。
几人急得团团转,一位蒙面黑衣人暗哑着声音禀报:“堂主还是下落不明,但太子宫的人都撤出来了,现在已被我等安顿在城外三十里外的庄子。”
身为星罗堂副堂主的林泽头疼。陈玉宬失踪之前刚吩咐他找人去皇宫,说自己随后就到。可他的人马到了许久,直到被陈玉溪发现他都没有出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泽没说话,星罗堂右使高亦羡问那黑衣人:“未央宫的人撤回来了吗?”
黑衣人有些泄气,“撤回来的时候刚好被韩王的人发现,我们边战边退,只有一半的人逃出来了。”而另一半有人战死,有的被活捉了。
“陈玉溪有胆子逼宫,能耐不小,有一半的人逃出来也是幸事。”高亦羡转过头对林泽说道,“大兄,此事你怎么看?”
“现在也没其他的办法,反正我们还有另外的人安排在宫中,人撤回来就撤回来吧。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堂主,我们翻遍了京城都没找到,难道是遗漏了哪里?”林泽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但仍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高亦羡灵光一闪,拍着桌子站起来,兴冲冲道,“皇宫,还有太尉府!”
“穆府已经投靠了韩王一派,韩王自己就在大张锣鼓地找人,穆府的人不可能还会私藏着韩王的眼中钉,不去领功。”从门外进来的星罗堂左使杨羽堂冷声道,“至于皇宫,就更不可能了,韩王已经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如果堂主在皇宫,他的人不会不发现的。”
三个人再次陷入了触手无策。
幽冥谷。
苏秦华很郁闷,超级郁闷。
这该死的小白,刚刚吃完饭,怎么就是不安分,这下居然跑得都不见踪影了!
苏秦华念念叨叨的追了出来,本想着去找找小白——那只通体雪白的雪狐,可是追着追着她突然发现,貌似,也许,好像,她不仅把小白给跟丢了,而且还迷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果然是个路痴,这就迷路了。她郁闷的鄙视自己一番,继续摸索着找路。
嗯?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前面好像躺着两个人!
她迅速地飞身过去,在顾秋白身边待久了,她一眼就瞧出,两人是中了蛇毒。
女子的脚似乎被匆匆包扎过,男子嘴角带着一点未擦干净的血迹,她扶额叹气:“倒霉的年轻人,进了这幽冥谷就罢了,偏偏误闯进这毒蛇最多的密林。”
她蹲下了身子,凑近其中一人,坂过她的正脸,猛然一惊。
“郎君啊郎君,你自己看看这张脸,这个人可能大有来头。我可不能让她死了,所以辛苦你啦!”苏秦华叹气,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玉笛。
苏秦华在这边救人,另一边的皇宫已经高高挂起白布,跪了满地所有宫人身上也是统一的白衣,皇帝灵前,或真心或假意,总之所有人都在痛哭。
韩王陈玉溪与被封为永安公主的陈玉蓉跪在最前面,两人脸色皆是一片苍白。
宫人在烧纸,看看跳动的火焰,陈玉溪突然开口问道,“恨我吗?”
陈玉蓉没有看他,她想起自己来此之前,母亲挣扎着想下床来看看父皇的苍白的脸,红着眼睛:“恨不恨重要吗?反正皇兄已经赢了,何必在意别人。永安只希望,皇兄能看在永安对您的皇位毫无威胁的份上,放我与瑾夫人一条生路。”
瑾夫人是永安的生母。
陈玉溪冷笑:“只要你们安分。”
恨就恨吧。其实他也恨,又恨又不甘心。
日前,他让穆广清想办法化了陈玉宬的武功,又让佟卢生授意他的妹妹琴夫人盗出了传国玉玺,假拟遗诏,布下了天罗地网想抓住陈玉宬,不料人没抓到,还让围在未央宫的几十个的黑衣人逃走了一半。
可恶,如今陈远南死了,陈玉宬逃了,唯一跟他跪在这里的陈玉蓉又对他恨之入骨,他怎么甘心?
“当然,等国丧过后,皇兄不会看到我们母女的。我们将会用一辈子的时间为宁国祈福,也看看皇兄的皇位究竟能坐多久。”陈玉蓉的声音从头到尾都只是一片平静,平静得陈玉溪都觉得有些害怕。
他扯了扯嘴角,永安公主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没想到真的怼死人来,嘴巴也厉害得紧:“那就看着吧。”
另一边,顾秋白听到笛声,火速赶来,眼瞅着苏秦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苏秦华扯开他的手,指向倒在一旁的男女:“别动手动脚的,你看看那边。”
顾秋白上前查看,分别给两人把了脉,用银针护住了他们的心脉,随后干脆利落地将穆怀云和白青风扛了回去。
他在路上抽了空问苏秦华:“你遇到他们时,可有何异常?”
“没有,也是他们命好,在那密林昏睡那么久也没被其他野兽遇到。”苏秦华摇头,“郎君,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在的那个地方,他们身旁有一堆点燃过的斩龙草。”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其他毒蛇也不敢靠近他们。”顾秋白看到了,“运气从来不是借口,他们突然出现在幽冥谷本不正常,如今竟然连这谷中的斩龙草药效都知晓,难保……”
“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是我看这女子眉目间与文文姊姊有些相像,指不定与文文姊姊有些关系呢。”苏秦华知道顾秋白担心的是什么,但她倒是认为,两人恐怕真的与他们的故人有些关系。
两人到了住处,将穆怀云和白青风并排放在床上,苏秦华瞅了瞅,突然八卦道:“郎君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夫妻呀。”
顾秋白无语。
苏秦华瘪嘴:“好吧好吧,那你先救人,救人要紧。”
顾秋白捏了捏苏秦华的脸,目光中藏有淡淡的忧心,“金焰蛇的毒很难解,当年那个冒冒失失下谷采药的人也被咬了,虽然自那次之后我研究过蛇毒,也配出了解药,但这毒终归因人而异,我难以保证用的药能救活他们。”
“死马当活马医咯。先施针用药,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穆怀云生死攸关,而穆广清这阵子也不好过,他鬓角白发渐生,不想做的事都做了,想做的事竟然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会不会让一切进一步失控。
穆广清看着宁国开国皇帝御赐的“忠君爱国”牌匾陷入了沉思,也不知正在想什么。张昀义正忐忑地将今日的行动向他一一禀报道:“太尉,属下又派人搜遍了京城周围三十里,都没有找到太子。”
“周围三十里都不在,那肯定还是在这京城之中,”穆广清还在看着那块牌匾,张昀义没能看清他的神情,只听得他淡淡吩咐道:“留下一部分兵力在外牵扯韩王的视线,另外一部分兵力收回城中,暗暗查访太子的下落,若是找到了就先观察着,速来回报于我。”
“属下领命。”张昀义得令,退了出去。
“来人,去清雨轩叫小娘子过来一趟!”穆广清眉毛跳了一天,有些不安。
半刻钟之后,去叫人的侍女跑了回来,“老爷,小娘子并不在府中,她平时又不喜人侍候,所以奴婢问了清雨轩打杂的下人,她们也都说不知小娘子去了何处。”
穆怀云平时做事亲力亲为,除了在院中打杂护花的下人,几乎不许任何人进入她的寝房。而这两天穆府下人人人自危,穆怀云何时出门,有没有回府,并没有人注意到。
“该死!”穆广清气得不轻。
连载·只愿君心似我心||五、 毒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