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哲学的三大问题是,“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到哪里去?”,可是《我是谁?如果有我,有几个我?》这本书不按套路来。说它是哲学入门书,又有点过了,但肯定称得上是一本非常棒的畅销科普书。它说哲学,却是以物理学、生物学、神经科学等不同学科来相互印证。不过作为一本畅销书,缺点也很明显,虽然读起来很爽,但回过头来一看,却发现作者其实没表达些什么,只是把很多东西串了一下。虽然很多时候这样已经足够了,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是接受一种廉价的、没有挑战的替代品,还是进行真正的思考”。
虽然浅显,但胜在广度足,有些观点还是比较有启发性的。全书由三个“疑问句”组成:我能知道什么?我应该做什么?我可以期望什么?全部过一遍也没什意思,挑几个我比较感兴趣的主题说说。我也没有什么观点,权当读书笔记吧。
我是谁?如果有我,有几个我?
“我”是谁?在不同的场合你可能会回答,我叫XXX,我是一名学生,我是一个游客,我是……但撇除这些社会属性,“我”到底是谁?或者说“我”真的存在吗?历史上最著名的第一个思考这件事的人,大概是笛卡尔:我思故我在。
笛卡尔追求关于自己和世界的最终确定性,因此他怀疑一切不确定的事物。他不相信眼前看到的甚至自己所想的,因为说不定有魔鬼在影响他做出错误的结论。但即使这样,仍然有一件事是不能怀疑的:当我在怀疑的时候我正在怀疑,我就是那个在怀疑的人。
对于“从何得知我是谁”这个问题上,笛卡尔认为:透过我的思想!但事实上,当今脑部研究表明,无论是感觉还是高等精神活动,都无法与生物组织结构和运作方式分隔开,也就是说,思考和存在是一体的。然而更加有趣的是,以上所有其实都只是想法,每个自然科学本身都是人类精神的产物,也就是我用精神的产物反过来研究精神,这显然是一个逐渐逼近的过程。我思故我在,不如说是,透过我的思考产生了我存在这个想法。
除了笛卡尔,大多数哲学家都不敢断言“我”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而解剖学家却直接说:从未在人体内找到过一个灵魂(或者这是个好事,要是有外科医生把“我”切除了,那我还是我吗)。但我们很显然都有种“我”的感觉,这难道是一个骗局?
当今很多脑部学者倾向于认为不仅存在一个“我”,而是存在很多不同的“我”:
身体的“我”,感知到这个身体真的是自己的身体; 定位的“我”,告诉我此刻在何处;
经验主体的“我”,我感觉印象和情绪真的是我自己的;
……
上述的“我”,基本上可以模糊定位到相关的脑区,所以“我”其实是一个多面向、多重观察点的我,就像一盘菜加的各种调味料,最后的味道就是“我”了。
我不是自家的主人!潜意识才是……?
我可以要我想所想要的吗?撇开社会环境不谈,人是不是具有自由意志可以决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在十九世纪,弗洛伊德就认为对人类大部分行为负责的其实是无意识。为了说明无意识如何控制意识,他发展出“三部分心理”的理论:
人类的精神活动是由三个主管单位决定:本我,自我和超我。
本我形同无意识,是人类心理的本能元素。饥饿、性欲、仇恨、信任和爱等决定了本我。
超我,代表的是人类经由教育习得的规范、理想、楷模和世界观。
自我夹在两者之间,臣服于本我、超我和社会环境三个主任,并试着调停三者之间的冲突。
一般来说,不接受自我控制的本我能够胜出,因为它能够摆脱意识。无意识的本能和幼童时期的影响和塑造一般在意识成熟之前,而且很难窥探更别说影响。
弗洛伊德当初只能推断的事情,如今已经很清楚:负责意识的脑区位于联合皮质内,而无意识的生产和存储位于边缘系统。实际上,感觉、思想和行为都需要借助化学物质来产生,而这些经常可以在边缘系统中找到,没有了无意识的刺激,联合皮质也就没有了可以接收、反思和表达的素材。我们脑部很多活动都在无意识下发生,而只有经过联合皮质参与的,我们才能感知到。
我们所有的理性都必须在意识的参与下才能显现,但从目前来看,意识更多地受无意识控制,那么我还可以要我所想要的吗?先不论这个问题,有一点应该是比较确定了,人类并不是受理性支配的,脑中的指挥中心其实是意志!意志在无意识下决定了我们的存在和行为。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的意志其实早就做了决定(没经过联合皮质所以我没察觉到),而我的理性只是为它提供适当的辩护和执行而已?
1979年利贝特做了一个实验,他让实验者坐在靠椅上看着一个快速围绕圆盘转动的绿点,并用测量仪器分别连着实验者的手关节和头盔。他告诉实验者注视着钟上的绿点,任选一个决定动一下手关节的时刻,但要记住做决定时绿点的位置。实验结果表明,首先头部电极传出信号,半秒钟后才是实验者做决定的时刻,再过约0.2秒才有手部动作。也就是说,实验者在知道决定的半秒钟前,就已经决定要动作!这是不是意味着自由意志的终结?
但更加有意思的是,虽然从意志的推动到有意识的决定中间经过了半秒钟,但在真正行动与决定之间也有差不多半秒钟时间,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中断这个动作。换个角度来看,虽然不存在自由意志,但会不会存在一个自由的“反意志”来预防不好的事情发生呢?虽然单从时间我们无法证明这样一个东西存在,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去相信,而且这看起来更符合我们的本能直觉。要是不存在一个自由的反意志,那么杀人犯是不是可以说:“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是无意识的意志导致我了这件事,而我无法控制它?”
从上面的实验上看,意志很可能不是自由的。但我们往好的方面想,在某种程度上,意志有没有可能有那么一点自由?萨特的存在主义推崇意志只是一种人为的规划:人先为自己拟定计划,然后再添加上适当的意志。理想状态下可能是这样的,但个人真的能不受内在与外在约束,只需要勇气和仔细思考就能够改变自己吗?脑部学者认为这是绝不可能的,因为决定我们做什么的,不是清楚的意识,而是隐晦的潜意识。我们的知性很可能只是为了感觉而服务,但感觉会不会也具有学习能力?如果有,那么我们更加偏向性地推动感觉迭代,这样算不算实现了一部分的意志自由。从生活经验上说,很多一开始我们无法控制的情绪,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和“学习”后,我们就可以“保持平静”。
这看起来很少的意志自由度,其实弥足珍贵。虽然这个自由受限于我们的经验,被我们自身的人生框架束缚,但在这个框架内仍然有改变的可能。知性和感性两者间强烈而又相互的依赖,说明了为什么人类的行为如此无法预知,也解释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美好的想法和远大的目标无法实现。从另一个角度上看,这其实不是坏事,因为一个“所有人都能绝对依照自己的愿望实现自己的世界”,不会是个天堂。
人生具有意义吗?
总有些时候,我们会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对劲”,虽然没有《黑客帝国》那么不对劲,但总觉得这不是错觉。如果我们知道了“母体”的存在,即使可以选择过任何一种快乐的生活,我们还会过吗?快乐其实是什么?
快乐的感觉是非常复杂的事。它一方面代表正面的情绪、强烈的喜悦、兴奋和欣喜,也更加敏感;另一方面对事物与环境抱有正面的看法以及正面的认识和回忆。
在坠入情网或有重大成就时,一切都似乎突然呈现美好的光彩。不过众所周知,这样的和谐状态并不会持久。这其实是好事,因为过多的血清素会让人冷漠,过量的多巴胺会使人精神错乱。
生活的一切都是因为反差才有趣,我们可以期望得到很多快乐,却不能期待一个永恒持续的快乐。由他人决定的快乐很可能索然无味,也就是说,快乐其实是需要自己创建和争取的。托尔斯泰说:“快乐并不在于你能够做你所做的事,而在于你总是想要你所做的事。”
说到底,人生有没有意义?近代大多数哲学家比较偏向于“人生意义”这个问题不值得思考,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作者看起来更加偏向于人生并没有一个特定的意义,但每个人都可以有一个独特的意义。
不过意义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呢?我们会不会花了太多时间去寻找意义而错过了更多的东西?很多时候我们会问做这个事情有没有意义,但在我看来,大多数意义都是相对的,换个角度也就毫无意义。我们询问意义,寻找意义,为事情赋予意义,但事实上生活有那么复杂吗?
比起意义,还不如信念来得简单,我相信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