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雨夜
文/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这个初秋太萧索了,网络上的人依然在言辞凿凿的说着些莫须有的话,好像他们才是事件的经历者,好像失去的那个人,不过是以此谋求暴利的恶徒。
楚兰清身边的人义愤填膺的想要讨个说法,萧辰的铁粉无条件的站在他身边,只有他,无知无觉。
现在他们在说什么?他谋得了好感,将萧辰的粉丝纳为己有。
人很容易被煽动聚集在一起,不过是一群蠢-货聚集在一起,饮血食肉的狂欢罢了。
他想起十二年前的那场最大程度的言语谋-杀,只是那个时候,有人穿着锐利铠甲迎着风刀霜剑站在他面前,那一站,站成了永恒,也站成了不可摧朽的城墙。
剧组难得空闲的时候,就是喝下午茶的时候。齐舞敲着键盘的声音大得出奇,几乎要把键盘敲碎一般。
林乐在她手边放下一杯果汁,开口说道:“你还是轻点儿,敲碎了你拿什么码字?”
“我就是气不过嘛!”齐舞端起果汁猛灌了一口,“你说这帮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脑子缺了点儿什么东西?”
“你知道他们脑子里缺东西。”林乐摸了摸她的发顶,“还跟他们较什么劲?”
“我——不——管——”齐舞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就是要拿出我所有的本事帮兰清哥喷回去,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
林乐无奈的坐下来,看着这个顶着粉色头像的小作家“舌战群儒”,只得也拿出手机,跟其统一战线。
无非就是被骂几句,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小作家一个人挨骂呢?
秦素走到楚兰清身边儿,开口问道:“吃点儿什么东西吗?我去拿给你?”
楚兰清低下头翻看着原著,礼貌的婉拒了:“谢谢,我没胃口。”
秦素在他身边坐下,开口说道:“兰清哥,你不生气的么?”
“我生什么气?为什么要生气?”楚兰清神色淡淡,“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不愿意相信的,别人说再多,他们也不会相信。无能之士的狂欢罢了,犯不着生气。”
楚兰清太明白那帮人的心思了,只是现在的他,有直面的勇气和决绝,他不屑和那帮人共沉沦。
他像一个抱着抛弃一切,对抗海浪孤勇翱翔的蝴蝶,只是抵达彼岸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再等他上岸了。
秦素很想安慰他,可他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垂着头翻阅着那本霜火原著。
声嘶力竭的难过不算什么,怕就怕一直憋着,憋到最后就成了执念。
跟楚兰清相交,要原谅他一开始的所有锋利,要等风尘过去。时间会帮助别人撬开他的外壳,才能够看到他灵魂中的温度。
那是被蓝色包裹着的一抹炽热的红,或许有朝一日,那抹红会吞噬掉蓝色也不一定。
楚兰清也并非如表面那么淡然,他把伤心藏了起来,现在满脑子都是荆无秋。
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人的死亡,从肉身开始,灵魂消散,到最后记忆消弭。
他不想做第一个忘记的人,所以他拼命的回想,拼命的记住。他怕忘记了,就什么也不剩了。
他们在同一座城池长大,可最终阻挡他们的不是距离,也不是性别,而是无端的恶意与过往的枷锁,到如今,却变成了天人永隔。
在那段还未曾相识的时间里,或许只要任意一个人动摇了,那剩下的那个,也不确定是不是会一直坚定。
楚兰清也曾想过,他不怕等,也不怕时间太过漫长,只要熬过荆棘路,他和他的那个又疯又傻的人,就一定会有见面的那天,那时候,他们可以一起走一条康庄大道。
可惜…
他还想着,一定要等翻山越岭抵达彼此面前的时候,奋不顾身,不顾一切地扑到那人身上紧紧抱住那个人。
谁又不固执呢?楚兰清认定了一个人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固执。
在确认了之后,这种固执,便开始恣意生长起来,变成心-魔,变成执念,变成他往前走的动力。
在那个他喝醉之后的雨夜,他想过两个人共同的后来。
他想买一个小房子,他不会做菜,就央着那人拿着菜谱教他。
早上睁开眼就能看到彼此,再笑着道声早安,互相整理着装。
出门之后各自工作,谁先回家就谁做饭,另一个,就负责整理房间。
晚上睡觉的时候挤进一个被窝里,亲吻然后相拥而眠。
等到闲下来,一起放个短暂又美好的假期,一起刷剧打游戏,或者全副武装地出门牵着手逛街。
阳光好的时候,可以在满是鸢尾花的公园散步,在长椅上相互依靠着打瞌睡。
可以一起去很多没去过的地方旅游,拍下沿途的风景,和风景里的人…
这些存在于幻想的美好,终究是永远的停留在那个雨夜里了。
……
安静的病房里,淡蓝色的窗帘被窗缝吹进来的风轻轻撩开一个细小的弧度。
心跳仪的响动,预示着病床上的人还活着,仪器发出轻微的细响,维持着床上那个人低微的生命。
唐祁泽坐在病床边,记录完数据,他苦笑一声儿:“荆无秋啊,你再不醒,你家那只小兔子,恐怕就要被那帮虎视眈眈的恶狼拆吃入腹了。”
那人脸色苍白如纸,一半脸颊被绷带包裹,上半身亦是缠了一大片雪白的绷带,那肤色竟比绷带还要白上几分。
唐祁泽站起身,掖了掖床上人的被子,转身出了门。
顾铭舍站在那里看着,开口问道:“我哥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你问我我问谁去?”唐祁泽没好气的回话,他长呼口气,推了推眼镜儿,“总之,在他醒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有防守。”
唐祁泽只庆幸,还好他瞒着荆岁安,不然只怕更热闹了。唐祁泽只跟荆岁安说,荆无秋受了点伤需要休养,那人倒也信了,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家弟弟伤的这么重。
不然以荆岁安那护犊子性格,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真刀实枪的能防,流言蜚语怎么防?现在骂楚兰清的人说的多难听你也不是没看到,我哥要是醒来知道了,指不定有多自责。”顾铭舍皱了皱眉,“不过已经这么久了,容渊怎么还没被送去狱都?”
“不知道,我总觉得不安心。”唐祁泽叹了口气,“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还有台手术,我先过去啦。”
顾铭舍点了点头:“嗯。”
唐祁泽看了眼病房门,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
黎洵派人护送楚然离开之后,便转道去了横滨,此时车子刚刚停下,他坐在后座上,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人。
黎寒摸不着头脑,开口说道:“跟荆家渊源颇深的,横滨的院长算一个。不过族长,你对荆家这么感兴趣,我们直接去荆家不就行了吗?”
黎洵拉开车门,回了句:“荆家兄弟关系不好,是城中公认的,犯不着去荆家浪费时间。”
黎寒跟着他下了车,不解的问道:“族长,你怎么突然对荆家感兴趣了?”
黎洵瞥了他一眼:“你管我?”
黎寒瘪了瘪嘴:“不敢…”
对荆家好奇?黎洵还没那么闲。与其说是对荆家感兴趣,倒不如说是对荆无秋感兴趣才对。
黎寒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自家族长身上,怎么寒气森森的?
两人进了医院,问了一下唐祁泽在不在,紧接着就被小护士告知,人已经进手术室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俩人前脚刚到,唐祁泽后脚就进了手术室。
“你们两个找唐祁泽有什么事么?”
两人听到声音转过身,就看到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开口的那个被身边那人搀扶着,看样子腿脚不大方便。
荆无秋住院的地方有一种灯下盲的意味,就在横滨内部极为隐秘的地方,顾铭舍也因此常驻在医院里。
顾铭舍对于这个初印象是混世小魔王的人,这几日倒是颇有改观。两人刚散步回来,就听到了这两人跟小护士打听唐祁泽,这才搭了话。
黎洵笑了笑:“我们是唐院长的朋友,二位认识他么?”
君如晤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那个冰块儿脸居然会有其他朋友?”
黎寒嘴角一抽,低着头抿唇忍了忍笑。
黎洵则淡定许多,他笑了笑:“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
顾铭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唐医生有工作要忙,二位如果不急,那不如去如晤病房等一等吧。”
黎洵挑了挑眉:“也好。”
君如晤神经大得很,他瞥了眼顾铭舍:“阿舍,你就不能连名带姓的喊我,如晤这名字,也太女气了。”
顾铭舍瞪了他一眼:“我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要不你自己跳回去?”
君如晤脸上一垮,单脚跳回去?那未免太有损形象了,简直是社死现场。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能屈能伸君如晤生怕社死,直接扒住了人,“你就看在我是个病号的份儿上,照顾我一下呗。”
顾铭舍懒得理他,直接将人搀扶进病房里,黎洵和黎寒跟在两人身后,后者顺手带上门的功夫,顾铭舍松开了君如晤,转身骤然出手,一把美工刀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抵在了黎洵脖颈上。
黎寒刚想出手,就被自家族长抬手制止了,他蓦然想到自家族长彪-悍的战斗力,默默站在了原地。
黎洵眯了眯眼:“小朋友,你这是干嘛啊?”
顾铭舍歪了歪头,一张脸带着极尽冷意:“我倒想问问你,是敌是友。”
君如晤不甚在意的靠坐在病床上,他看得出来,顾铭舍的动作破绽太多,能得手,纯粹是因为那个男人根本没想还手罢了。
不过,再怎么说顾铭舍也是他君如晤的朋友,他罩定了。
黎洵微微勾了勾唇,看着眼前像个炸毛的猫一样全身警惕的人,缓缓开口:“你认识荆无秋?”
顾铭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指尖用力,刀锋划破了那人的脖颈:“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君如晤笑了笑:“阿舍,别这么凶嘛。你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我看这个大叔,没什么坏心思嘛。”
黎寒嘴角一抽,大叔?
他看着自家族长那刀削斧凿的完美侧脸,怎么着也没法儿跟这个称呼联系在一起。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熊的吗?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