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羊肉

我一个内蒙人,三十岁之前基本不吃羊肉。年轻时不吃羊肉,主要是受不了羊肉的膻味。我对羊肉膻味的最早记忆,来自童年的一次,在奶奶家吃炖羊肉的经历。

有一年冬天的下午,妈妈下班后,骑自行车带着我去奶奶家。奶奶家在郊区,距离我们县城七里地。
那是一个,南到黄河不足十公里,西北面被沙漠围绕的村庄。这里土地肥沃,人们过着半耕半牧的生活。家家户户都养羊。生活比较富裕。

北方的冬天,白天短且寒冷。到了奶奶家,天已全黑。我冻的手脚发麻、浑身哆嗦。奶奶知道我们今天回来,早早就炖好了羊肉等着。

妈妈和我一进门,奶奶就笑盈盈的,赶紧让我们上炕坐着暖和暖和。爷爷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围着我和妈妈说:“你们走了一路,冷的很,吃了羊肉身上就暖和了。羊肉是热性的,冬天吃最好。来,先喝一口热茶,压压寒气。”

喝过爷爷烧的热茶,感觉全身热乎了许多。爷爷又一边说一边给我碗里放了一块羊肉。“来,给娃娃捡一块好啃的肉吃。”(我们这里的炖羊肉连肉带骨头一起炖)我拿起碗里的羊肉刚咬了一口,就放下不吃了。爷爷奶奶怎么哄,我也不吃。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嫌羊肉有膻味,就是觉得羊肉不好吃。从那以后,我基本不吃羊肉,有时候偶尔吃一次,还闹肚子。

因为我不吃羊肉,妈妈还发愁,将来坐月子,该给我吃什么?我们这里坐月子主要吃羊肉。为此,妈妈还把羊肉,放在火上,烤成焦黄色,研成粉未,再用开水冲了让我喝。说是一个偏方,专治吃羊肉拉肚子。偏方我倒是吃了,就是没起多大作用。索性彻底放弃了吃羊肉。

要说我开始吃羊肉,是在婚后的一个星期天。婆婆和嫂子都在忙着干活,就我一个闲人。我在婆婆家不怎么干活,准确的说是,没什么活可干。婆婆能干的要命,又勤快的要命。还说我胳膊没有擀面仗粗,不是干活的料。

这天婆婆意外的让我做饭。还是炖羊肉。炖羊肉我虽然不吃,但会做。我十分用心的开始炖肉。先把羊肉洗净,放在开水里焯了,捞出来重新加水,等水开了后,放入葱、姜、蒜、盐、花椒粒儿放在调料包里,还倒了点酱油。然后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也许是自己亲自动手做的饭,我破天荒的吃了一块肉,感觉味道还行,甚至还觉得有点香。最主要的是我居然没闹肚子!婆婆和嫂子直夸我做的好吃。有了这次还算不错的吃羊肉体验,以后我就不据绝羊肉了。但也仅限于尝尝。真正让我认识到羊肉好吃,是人间美味。还要说,有一年夏天,我和丈夫、姐姐、姐夫四人,去纳林湖的那次。

纳林湖不远。离市区大概一百多公里,路况又好,基本全程高速。我们上午九点多出发,本来就算车开慢点,也最多用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可我们硬是中午二点才到。原因是迷路了。虽然四个人全都去过纳林湖,我去过还不止一次。以前去都是有人带路,这回轮到自己探路,就想当然的在一个岔路口,一脚油直冲了过去,走上了一条刚刚修好的穿沙公路。这里是乌兰布和沙漠,新修的公路刚通车。至此,四个人都知道走错了,大家全都说,反正是出来玩,走哪都一样,怎么着也能去了纳林湖。

大家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被穿沙公路的风景迷住了。尽管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可真正走进沙漠还是第一次。

新修的穿沙公路,漆黑油亮,干净的一尘不染。就像一条黑色的缎带,在沙漠中无限伸展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就这样能走到地老天荒。公路两边是茫茫的沙海。近处的沙漠长满了绿色的植物,远处目光所及之处,是阳光照耀下,一个个金色的沙丘。抬头看天空湛蓝明净,偶尔有朵朵白云飘过。天空无边无沿的舒展,大地一望无际的辽阔。行走在这天地间的我们,渺小的成了一个移动的点。

车在沙漠中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没见到一个人影儿。看够了沙漠风光,车拐下一条土路。打开导航,朝着纳林湖方向走去。导航把我们带进一片庄稼地。沙漠里信号不好,导航时有时无的。我们有些疑虑,想找人问一下路。四下里除了成片的庄稼,和偶尔从天空飞过的几只鸟儿,哪里有人影儿?我们继续往前走,看到远处好像有一户人家,于是朝这户人家走去。

车停在这家人的门前,首先迎接我们的是,一只大红公鸡,带着几只黄母鸡。这几只鸡歪着头,闲庭信步的围着我们打量了一圈,一声不吭的走了。院子里静悄悄地不见有人。我们喊了几声:“有人吗”?也不见有动静。这户人家房子不大,院里种满了杏树和苹果梨树。这个季节,苹果梨没成熟,杏子基本过季了,只在杏树的最上面,还挂着一些熟杏。眼前的景色真像一首诗里描写的:
应怜履齿印苍苔,
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
一枝红杏出墙来。
其实红杏根本就不用出墙,因为没有院墙。这家人的院墙是,三面用木头和树枝围起来的,刚过一人高。院门也是用木头做框架,中间订块木板,高不过腰部。就那么随手一拉,算是关上了门。

我们正在看着这个简陋的院落,忽听身后传来说话声。转过身看见一个年纪大约,六十多的瘦小老头,向我们走过来。我们上前问好,打听纳林湖怎么走。老人热情的给我们指路,怕我们不明白,又详细的说了一遍,还邀请我们到屋里坐。我们感谢说:“不坐了,还要赶路”。临上车时,老人又追过来说:“树上有杏,你们摘些吃,自己种的,可甜了”!谢过老人,继续上路。

沿着老人指的路,先穿过一大片开阔草地。草是人工种植的饲料草,大部分已收割好打成捆,堆放在地里。又走过一条水渠。随后经过一个不大的湖,湖边长着茂盛的芦苇。绕着湖上了一条宽阔的大路,纳林湖就出现在前方。

此时已是中午二点,四个人都饥肠辘辘。夏日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又热又干。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先把肚子喂饱。

纳林湖是个风景区。景区外面有好几家蒙古包,可以吃饭休息。

我们来到一个蒙古包里,问有没有饭?两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蒙古族的中年男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没有了,就剩一点炖羊肉,是留着我俩吃的。今天刚杀了一只羊,全卖完了”。另一个接着说:“不信你们看,羊皮还在外面晾着呢”。我们失望的正准备离开。其中一人又说:“要不我们不吃了,你们吃”。“那怎么合适呢”!姐夫连忙说。(可能他俩刚才,听见我一进来就说:“饿死了”)。另一人又说:“没事的,你们饿了你们吃,我俩还有些剩饭,也能吃。只是一盘羊肉卖二百四十元,锅里可能不够一盘了,你们给二百元行不行?”边说边走到灶台前,揭开锅盖让我们看。我们四人连忙说:“行、行、行…”姐夫马上掏出钱,递给另一个准备给我们倒茶的人的手里。好像生怕人家反悔似的。

满满一大盘冒着热气,窜着香味的炖羊肉端上了桌。姐夫对那两人说:“老板你亏了,还说不满一盘,这都满的盛不下了。”两人连说:“亏不了,亏不了。”

也许是饿极了,也许是现杀的羊肉太新鲜,也许是老板的厨艺太好了……总之,我第一次觉得炖羊肉是如此的香!是如此的美味!吃的我心满意足,心服口服……

还有一次吃羊肉的经历是去宁夏盐池,吃的滩羊肉,更是刷新了我对羊肉的认知。那次也是出去玩,路过盐池正赶上饭点儿,就进去一家饭店,点了当地的名吃———炖羊肉。

这里炖熟的羊肉不带骨头,全部切成手指薄厚的片儿,整齐的码在盘里。肥廋相间,有红是白,煞是好看!一人一碟蘸料,蘸着吃。这种吃法的炖羊肉我头一回见,那真是:味鲜、肉嫩、不膻、入口爽滑,吃一口想三天!关健是人家这炖羊肉,吃相文雅:夹着一片肉,蘸上料,送入口中。不像我们那边的吃法生猛:两手一抓,上嘴啃。

另外,宁夏的盖碗茶非常好喝!也是我的最爱!

吃完饭,结帐时,特意问了能不能卖给我一份盖碗茶带走?老板很爽快,像抓中药似的,现场给我配了一包,还说不要钱的,送给我。我执意要给钱,老板于是说:“三块钱”。这分明就是白送嘛!

后来,我还吃过青海的羊肉,西藏的羊肉,各地肉质、风味不同,都是美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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