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过去过去,让遗忘遗忘

一直想写一个关于霸凌的故事,一直在各种纠结的过程中无从说起,什么时候突然想谈这个问题?也就只能是那个事件了。

有段时间不知怎么地关注了我籍贯所在地的教育局微信公众号,有一天突然发了一则关于调整和选聘教师的公告,粗略看了一下大概就是本来是教师,但是可以通过考试、面试进一个自己更想进的学校,比如一跃从乡村教师进入县城某实验小学。突然想起来有个小学同学毕业后也回当地做了老师,想找找名单上是否也有他。

结果打开之后赫然映入眼帘的是某中学排名第二的一位教师的名字,阿文,瞬间激起了我关于高中时代的那段记忆,我想应该就是她了,那种姓很少见。后来也如我所料,从侧面了解到真的是她。

我是一个农村的姑娘,上高中前我甚至都没有出过乡镇,第一次见到高楼大厦,还是考上高中,那个一中,很不巧,被分到的班级名声不太好,百分之八十都是城里的子弟,阿文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他的父亲在银行上班,他的母亲跟我同名,从她的穿着谈吐可以很明显感觉到,她生活优渥,而我的自卑让我不喜言论,但是我们是同桌,同桌的那一天开始,我的黑暗时刻来临了,是的,我被霸凌了,三年时光,我都在惊恐中度过,有段时间我甚至不敢去学校,不敢进那个班级,唯一交到的两个朋友,也在阿文的威胁下不敢跟我玩,我记得那个叫婷的女孩跟我说:你知道阿文他们,我也是农村来的,没什么势力,我惹不起她,他们不让我跟你玩,真的对不起。她说完这些话就疏远我了,我理解她。

我不想说被霸凌的细节,没有勇气再揭开那个疤,直面血淋淋的记忆。

在这样那样的环境下,三年后意料之中的是高考落榜。后来我选择了复读,上了一个二流本科,选了一个可以保护我自己的专业,是的,我认为那个专业可以保护我自己以后免受被霸凌,逃离那个班级以后,我跟所有人断了联系,包括我的班主任和一些代课老师。

其实, 老师能记住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学习很好的那一堆,一种是学习很差的那一堆,很巧,我处于中等,因此光荣的没有得到老师的认可,我也同样对老师喜欢不起来,因为老师们对当时我被霸凌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告诉我是我的问题,我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复读之后填志愿的时候,我的成绩,也算是中等偏上,年级排名前二百,但是老师并不欢喜,她的欢喜是她喜欢的学生给她的,填志愿给老师打电话想听取一些意见和建议,老师都没有接听,所以我自己选了学校,想远离这个地方,但是家人不同意,在他们的强烈反对之下,最终妥协在本省上大学,毕业后留在上学的地方。

那样让我受伤的地方再也不想回去。

再说说阿文。她是我父亲高中同学的弟弟的孩子,独生女,我的父亲因为农村的身份,高中毕业后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他们同样也是高中毕业,但是因为城镇人口的原因或者是父母的原因有机会进了好的单位,有了体面的生活和体面的工作,我的父亲和他的父亲的人生变化就此开始,而我的人生和阿文的人生也就截然不同。

我没有抱怨的意思,人生就是这样的神奇又现实,没什么好抱怨的。

跟阿文做同桌的那几年,她丝毫没有因为父辈的这层关系就对我友善,我也没有觉得难过,我们本身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对我霸凌的那些日子,我也苦哈哈的熬过来了,只是没有想到,当年那个霸凌别人的小孩也为人师表了,而且,属于老师中的佼佼者,不知道她给她的学生讲霸凌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否会想起曾经被她霸凌过的我,是否会在心里对我说声对不起。

在网上看到很多关于老师不能公平对待学生的视频和评论,也看到过很多关于霸凌的事件,我从没有发表过任何观点,作为一名曾经的被霸凌者,我希望阿文能够好好善待他的学生。

十年后我再次踏上曾经每天都要进去的那个地方,那个让我恐惧的地方,是父亲陪我去的,那个地方已经很破败了,听父亲说,一中已在三年前就搬迁到新城区了,现在是作为一个小学的后备区使用,当年的樱花早已不在,紫藤萝也消失了,但是那个被霸凌的小小身影还困在那间破败的教室,那就让她永远困在哪里吧。

然后在母校门口旁边的地摊火锅前吃饭的时候,碰到了曾经的一个同学,她并没有认出我,我看她带着爸妈和一个小姑娘,那大概是她的女儿吧,离我三桌的位置也在吃,她们吃完走了以后,又来了一桌人,竟然是化学老师、数学老师、地理老师还有个是代什么课的我忘记了,他们好像也只是老了一点,其他的没有变化,同样的,他们并没有认出我,认不出来也好,我刚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打招呼。

父亲说,他们高中同学聚会了,碰到了阿文的父亲和大伯,跟阿文的大伯也就是父亲的高中同学相聊甚欢,他问我跟阿文是否有联系,我说没有,父亲不知道阿文霸凌过我的事情,我也没有告诉父亲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所谓同学聚会的真想到底是什么,阿文的父亲和大伯作为城市有体面工作的公务人员,真的会像高中时代那样把父亲当做朋友来相处吗?他们真的没有在炫耀他们的优越感吗?

也许我狭隘了,但是我也希望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让我的父亲下次再有机会去聚会时,自豪感比他们重,因为他的女儿比他们的女儿优秀。

毕业后我没有联系过曾经的那些人,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同学聚会,我的世界也不会在跟他们有关联。

我觉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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