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住在层峦叠嶂的山谷间,一间娇小却又结实的小木屋里容纳了他所有的生活,是生存下去的保护伞。
这所木屋是他亲手修起来的,结束了他风餐露宿的苟活,这也便成了他每天打猎回来歇息的地方,也可以说这就是,就是家。
木屋搭得很牢靠,草苔爬满后让它如同一滴水落入绿色的自然汪洋。
那么家庭成员有谁呢?
他,一个中年猎人。
它,一只棕黑色的狗。
它从不被当作狗,猎人把它亲手喂大,它如同猎人的左膀右臂,不能割舍。
对于自己的过往,猎人则从不提起,深山中的威严训练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其实大概是孤独,旅游团很难到这种密林深处。
小狼是猎人给这只狗起的名字,因为他扑杀猎物的时候凶猛得像狼,对猎人却每每露出肚皮,仿佛是他的小儿子般撒娇。
从猎人进入深山开始无数个这样的日子连同四季与未来无序得交织成一张大网。
这日,回暖的天气提醒他该去找点吃迎接春天了,小狼也在门口跃跃欲试,左扑右跳甩着尾巴,叼着他的裤管。他切了一块烧好的猪肉弯腰喂给小狼,摸着它的头,转身背上武器,那是一把被磨亮的老式猎枪,准备妥当后他启程了。
踏过门前未完全消散的雪渍,越过丛林他小心翼翼的张望着四周,寻找着凛冬暴风雪来临之前做下的记号。
猎人发现了那颗拴着红绳的矮树,上次在这里他打死了一只腹内都是猪仔的野猪才幸免了冬天断粮的厄运。
随着猎人打猎的范围增大,动物们似乎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远远的离开他的木屋附近,这样他不得不去危险区打猎,那里有更多凶狠的动物,比如—狼。
从林子里生活了多年,他猎杀了不少野猪,身上的皮衣也是用熊皮做的,但是让猎人唯一害怕的就是狼,背上的抓伤时刻提醒他,狼是这山里守护神。
继续前行,猎人意识到离开得太远该掉头了,小狼忽然低声吼起来,闷闷如雷的声音让他瞬间俯下身子,定睛仔细往远处看,是一只狼在啃食着刚刚被它猎杀的野猪。
猎人能感觉到自己呼吸声萦绕在耳边,他努力平复心跳。狼一般都是群体,如果是孤狼,那便不足为惧。他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只狼,小狼也警戒的趴下嗅着周围的气息。
猎人注意到这只狼和他之前见过的狼有些不同。他揉了揉眼睛,觉得不可思议,那狼的特征是日本狼!那个狼的物种不是早已经灭绝了吗?他心里打着鼓,正当他百思不解的时候,小狼突然入箭一般咬住了从后面突击猎人的狼,随着小狼和那只狼的撕咬声,刚刚正啃食野猪的狼也跑了过来,周围的山岭上闪出着几个影子,猎人意识到了是狼群,大事不妙。
慌乱之中他吹响口哨,一瞬间小狼挣脱撕咬着它的那只狼,而后一发子弹正中那只狼的肚子。小狼嗷嗷叫了几声,它受伤了,左腿流出血来,猎人叫喊着小狼,快步往小木屋的方向跑去。
小狼紧紧跟在猎人后面警戒得盯着四周,这样肩并肩作战的事它已经习以为常,后腿流血了,但是它永远不会停止奔跑。
木屋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猎人来到木屋先后仔细观察周围再三确认没有狼跟来之后,他又架设起了附近的捕兽夹,他知道那些家伙不会善罢甘休。
点起炉火,他呼唤一直趴在角落颤抖的小狼。
左腿被咬下一块肉去,他找来春天研磨的山药粉撒在小狼的伤口上,又从破旧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布,细心的缠绕好,不留一点缝隙。
他轻轻抚摸着小狼,小狼很惬意的趴在炉火旁,他又喂给小狼一些碎肉和骨头,他们的食物不多了,而且现在又惹上了这些家伙,不过猎人确实好奇,因为那些狼的样子,真的很像是日本狼,可是这种狼早已经绝种了啊,无限的遐想烘烤着炉火渐渐放大,他倦意倍增,日头已经落临西山,黑夜渐渐吞噬了屋外的所有光亮。
炉子中的灶火泛泛烧红,猎人也早已进入梦乡。
今晚又是一个风夜,风扯得树枝左摇右摆,凛冽的寒风猝然吹开窗子,小狼闻到了不同以往的气息。
它没有丝毫畏惧就跳出了窗户,随即一声声嚎叫就从木屋周围四起包围了整个夜晚,猎人瞬间从床上弹起,听到外面的撕咬声就知道是它们来了,他关上窗户,提起猎枪,一边上膛,箭步踩着吱吱响的梯子飞上屋顶。
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整整五只狼,有三只中了捕兽夹被困在原地,其他的狼都在围攻着小狼。
他立马举枪,瞄准,子弹冲散着怒火夺取一只狼的生命,快速换弹,又解决仍然跟小狼纠缠的另一只,小狼已经浑身是血跑到了屋子下,其他的三只狼也一直嚎叫着,他不敢怠慢分别射杀了那几只倒霉蛋,确认没有其他狼再出现后,他立即匆匆顺着梯子滑下屋顶,打开木门,把小狼抱起来,然后关上木屋所有的入口。
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危险,他祈祷其他狼不会再出现,来不及怠慢,他随即撕下一大块粗布床单,裹在小狼的伤口上,但是伤口实在太多,血翻腾出来,他只能用手死死的按住每个地方,就这样随着小狼的颤抖,风停了,夜过了。
太阳从东方升起,猎人点起热热的炉火,把包扎好的小狼放在被子上,说实话,他都不相信小狼还能活下来,不过它确实守住了自己的命。
猎人又从屋顶观察了很久确定没有危险后,出门把打死得几只狼收到屋子里,他仔细观察着这些狼的样子,抚摸着这些狼的皮毛,感觉跟日本狼很像却又有哪里不对,摆摆头不管了,这是上天赏赐的食物,也是小狼恢复的救命稻草。
这几天他再也没离开小狼一步,小狼渐渐能重新站起来,他悬着的心才放下,那天晚上如果没有小狼或许现在他早已经被狼叼干净了,小狼是他的守护神。
安定蔓延在他的心里,殊不知真命运总是如此多舛。
这天正午,突然有敲门声响起,小狼也在屋里汪汪的叫起来,他很奇怪,不敢轻易开门,怕是野物,听了一会确实是敲门声,还有人的声音。
“这屋子没人吧。”
“有,你看烟囱。”
他不再等待打开了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几个穿着登山服的中年人,自己一个人生活惯了,不刮胡须,不理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个野人。
门口得几个人先是一惊,然后开始跟他说话,以为他听不懂,还打着手势。
他能听懂,几个人是山下珍稀动物保卫科的,是国家什么钦定的挽救濒危物种的队伍,他们在找出没在附近日本狼,虽然早就已经灭绝了,不过最近有人说在山上见过,就找到了这里。
几个人左右晃着往屋里望就望到了他墙上挂着的狼皮。
“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对啊就是,终于找到了,真是奇迹,已经灭绝这么久的动物。”
杂乱的声音冲刺许久冷寂的木屋。
“兴奋个什么,死了!死了啊!”
几句话一出,犹豫一盆冷水,兴奋的心情被沉痛的现实冲散。
“你打死的?”
他不和人打交道已经很久了,只是轻猎人的嗯一句。
“你知道这动物有多珍惜嘛!哎呀!”几个人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猎人指着小狼大声的咆哮着说:“它......它们咬伤了我的狗,差点......差......差点死了!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语言退化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他的舌头仿佛打了好几个节。
几个人七嘴八舌套路,最后他们说必须带走凶手,就是那只畜生,对猎人大嚷着是小狼杀死了珍稀动物,他要上媒体被处死,才能让他们交差。
他们话刚出口就拿出捕兽网套住了小狼,几个人拦着猎人,把他打晕,带着小狼就离开了。
他醒来后只有燃尽的炉火和冰冷的木屋,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他没有犹豫现在是下午他们走不出林子,他抓起猎枪就跑出了木屋。
他发现了那帮人,他们来到了一辆面包车附近,哪里聚集了很多的记着和警察,怒火中烧的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子弹已经填满了枪膛,枪声惊动了所有的人,他打中了一个人的臂膀,瞬间鲜血喷涌,伤者嚎叫着,警察迅速搜索,他左右隐蔽还是被麻醉枪射中,倒在地上。
醒来时,自己已经在监狱之中,不一会就有人带着他到了法庭,他一直被扣押着,冰冷的脚镣和手铐,似乎比山里的风雪还要刺骨。
他呆呆的望着四周,发现了小狼,不过它已经再也不能冲他叫几声,僵硬的尸体被放在角落的笼子里。
周围的所有声音都随着小狼的灵魂钻入他的耳朵。
猎人将以猎杀珍惜动物和袭击警察的身份被判刑。
猎人疯在了狱里,被送到了精神病院鉴定为精神病。
若年后,他被重新送回了山里,因为查实身份时没有他的任何信息,只有他自己知道父母抛弃他的时候一度想把他害死,他又是如何从被拐卖到的家庭里逃出来。
猎人已经完全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经常是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时不时的吐出舌头,周围人不禁发笑说他成了一只狗。
猎人被送回山林的时候也是寒冬,把他扔下车后,他的死活就与别人再无关系。
他只是慢慢走,走在群山守护之间,他咧开嘴笑了。
破败的木屋鼓出在地平线上,他全速冲过去,空荡的木屋里还悬挂着那张狼皮。
他空洞的眼神摸索着,褪色的狼皮显露出它本来的颜色。
山景观光的噱头是神山。
这里是能把死去物种复活的神山,但是猎人却不在其中,被隔绝在万丈的深渊。
偶然又多一声人拟得犬吠,利爪獠牙是守卫森严的堡垒还是野人出没的新鲜风景?
这是人们不从而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