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晴天霹雳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李仲城回到花园胡同宿舍。他打开门窗。把桌上尘土擦干净，又把珍珍的像片摆在桌上，他对着像片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

李仲城：珍珍，想我不？快了，我们快见面了。

他正说着，范小丽走进屋来。

范小丽：李行长，你出疗养院了，太好了！我来帮你搞卫生。

李仲城：不用了，这么多天你照看我，真感激不进。

范小丽：以后别说感激的话了，要说感激，我得感激你。没有你的启发，我怎能去钻研中国纸币史？怎能写出中国纸币史话的文章？没这篇文章的发表，分行政治部能推荐我上大学吗？还有这次歹徒抢银行，不是你的机智勇敢，我早倒在歹徒的枪口下了……

李仲城：不要说了，作为一个负责人，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应该的。

范小丽拿起桌上的像片。

范小丽：这是谁，长的这么漂亮。

李仲城：是我的妻子，她叫于珍珍。

范小丽：那就是嫂子，还不赶快接来。

李仲城：我们俩有约定，到结婚一周年时，才在一块住。快了，离相聚的日子还有几个月。

正说着，只见陈晨手中拿着一封信走进来。

陈 晨：仲城，有你一封信，还是挂号信。

她把信交给了李仲城。李仲城打开信一看，生气的喊了一声，“这不是真的。”他边说边从抽屉中找出前些天珍珍的来信，他核对了一下笔迹。“是她写的，真是岂有此理，你们看看吧！她写了些什么？”他把信甩给了陈晨。陈晨和小丽立刻拿起信纸阅读起来。

仲城夫如面：

你好！我这封信，是想了好长时间才下决心写的，是想告诉你几件事。一、我已来到北京，是老妈和二姨让我来找你的。我在银行营业厅看到了你的背影，我想起了咱俩“一年圆房”的约定，所以我没见你。从那之后，每当我特别想你的时候，我都要到营业厅偷偷的看看你，已经有好几次了。二、我在北京找到了我的亲爹亲妈，我们是在抗日年代失散的，现在团聚是我一生当中的大事，我兴奋的好几天睡不着觉。三、父亲是在抗日年代出国的，现在年事已高，身体又有病，急着让我去照料他，我不得已只好去，这一走又不知道哪天回来。和你离婚并不辞而别这件事是我想了好久才决定的，是不会反悔的，请你不要等我了，也请你原谅我。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妻子，在你受伤期间，我没能照料你，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我希望你早日结婚，以便有人照料你。请你一定把老人照料好。别了，仲城，把我忘了吧！

最后，我真诚祝你健康安好，工作顺利，早结良缘。

                                             珍珍泣笔

1950年3月

这封信如同晴天霹雳打在李仲城的头上。他想不通，苦恼，郁闷，百思不得其解。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精神有些恍惚了，脸更加消瘦了。这一切陈晨都注意到了，范小丽更是内心焦急。这天，两人又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范小丽：陈晨大姐，你看李行长这样子真让人担心。他是受过大伤刚刚康复过来，这封突如其来的离婚信，对他打击不轻，我怕他挺不住。

陈  晨：是啊！我和你一样担心他钻牛角尖了，特别是这封信的内容不像两个人感情不好而要离婚的这真让人感到奇怪。我劝过李行长他翻来覆去的说：“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我哪点对她不好？”是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没办法解答这个疑问。

范小丽：离婚固然是件使人痛苦的事，可在我心中，李行长是一个坚强而原则性又很强的人，他不应当这样痛苦不堪。

陈  晨：是啊，每个人都有软肋。大概是因为他对珍珍的感情太深的缘故吧。我想最好让他再结交一个新的女友。比如刘兆基丧偶之后也是非常痛苦，后来李行长说服了司马岚和他结合以后，两人处的很好，刘兆基的情绪转变过来了，司马岚也不再那么孤僻了。可见感情引起的苦恼还得靠感情带来的欢乐来化解。虽然我劝过他，但他心中只装着珍珍，再也装不进别的女人了，

范小丽：我去试试吧。我不是去和他搞恋爱，我也不干第三者插足的事。我如果能帮助他从苦恼中解脱出来，我的愿望也就满足了。

121春风化雨

小丽拿来两张“黄河大合唱”的演出票，约李仲城一起去欣赏。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来到剧场，当他听到女高音合唱的“黄水奔流日夜忙，妻离子散天各一方”时，他的眼睛湿润了，他被剧中激昂的旋律气壮山河的气势所感染。散场后，他慢慢的骑着自行车，沉思着，两个人边骑边说话。

李仲城：没想到这“黄河大合唱”这样震撼人心。

范小丽见他情绪有所好转，开始了劝解工作。

范小丽：李行长，不，李仲城同志，我今天以战友的身份跟你提点意见，也可以说是批评，你欢迎不？

李仲城：欢迎欢迎，洗耳恭听。

范小丽：我觉得你最近情绪不正常。你自接到珍珍和你离婚的来信之后，你就好像没了魂，陷入了苦恼之中。这说明珍珍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姑娘，也说明你对婚姻是严肃认真的，是爱情专一的，这些都应当肯定。但是，你这样苦恼下去就不应当了。你不愿意和她离婚，双方见面的时候可以好好交谈，何况珍珍信中的内容还是爱你的，让她收回成命是完全有可能的。而照你目前的样子，说不定等到和她见面的时候，你已经病倒了。

李仲城：说的好，说得好，你的见解对我有启发。

范小丽：你大伤刚愈，这样苦恼下去，你能吃得消吗？再说，上级已决定，调你到分行去担任更重要的工作，你目前的状况，能担起这个重担吗？你平时给我们做思想工作，让我们以大局为重，以国家利益为重，让我们团员起模范带头作用，可你呢？你已经是一名共产党员了，你就这样被“离婚”压倒，这能说是以大局为重吗？能说是起带头作用吗？

李仲城：你这些意见，这些批评，我心服口服，让我清醒。

范小丽：还有，作为你的战友和同志，你的这个样子让我们担心，让我们心疼。希望你尽快摆脱烦恼，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去。

听了这话，李仲城心中一热，

李仲城：你们这些批评，让我感到温暖，感受到战友们的关怀。好，太好了！我接受你们的意见，从现在起，我会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去。

范小丽：这我们就放心了。

李仲城：刚才谈到珍珍，的确，她是一个优秀的姑娘，为了严肃对待她提出的离婚的事，我想再等她几年。如果几年后仍无消息，就不再等她了。好，这事就不谈了。小丽我问你，上大学的事，你什么时候去报到。

范小丽：快了，下周。

李仲城：好，值得高兴。只是以后我们就不会经常见面了。

范小丽：不会的。学校就在北京，我每周六回来，每周日我们都可以见面。

122姐妹情深

一九五零年夏天。出国才三个月的谢毓桂回到了北京。进家以后，她向母亲详细汇报了父亲的情况，然后，她把带回的几件毛绒织衣交给珍珍。“这是样品，你就按这些样品生产，产品父亲全部包销。父亲说了，这是用羊毛换外汇，对国家最有利。”珍珍接过样品后，谢毓桂又拿出一张汇票，“这是父亲多年的积蓄，你到中国银行把钱取出来，拿出五千美元给妈开一个定期存单，这是父亲对母亲的心意。其余的作为工厂的周转金。”“好吧。要不要给你也取出一些现金？”珍珍问。“不用。我想用这些钱办点有意义的事，不过我还没考虑成熟，以后再说吧。”

办完这些事，谢毓桂长出了一口气。晚上，姐俩躺在一张床上开始了谈心。

于珍珍：姐，爸爸不是让你在那定居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

谢毓桂：我怎么能待得下去。姐姐受教育比你多，知道的事也比你多。你知道吗？现在是我们国家经济上最穷最困难的时候。为什么穷？因为百年来列强多次入侵，几百个不平等条约的盘剥，再加上蒋介石在战后发动全面内战，国家已经到了一穷二白的程度。

于珍珍：一穷二白？

谢毓桂：比方说，去年，农民人均收入才四十四块，国内人均寿命才三十五岁，现在人民当家做主了，党领导人民向贫穷开战了，中国人民开始了以民富国强为目标的新长征了。虽然这是一个艰辛的过程，但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在国外躲清闲吗？

于珍珍：说得好，你的这些话对我很有启发。

谢毓桂：还有，姐是一个干部，当干部就要给群众办实事。去年我们和银行合作，搞小额贷款，居民危房得到维修，三轮车工人有了自己的新车，六家营造厂陆续招进了六百多人，几十个小的工商业也招进了三四百人。想起这些，我心中就觉得充实，觉得幸福和自豪。我认为，爱国就是把自己岗位工作做好。你说我能离开我的岗位吗？

于珍珍：你的这些想法让我更理解你了。姐，你不愧是一个共产党员。

谢毓桂：我内心深处还有一件事，我爱上了一个人。

于珍珍：你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这有什么藏着掩着的。

谢毓桂：我看过这个人在黑板报上发表的文章。他从自己领导的员工中发掘出先进的典型，然后推广。我感觉他是一个先当学生后当先生的人。我还隔着窗户，听到过他对一个女工的谈话，感觉他平易近人。还有，我去给一家营造厂申请贷款，遭到信贷员的拒绝。可他听完我们双方的陈述之后，马上就拿出一个新方案，一个三方满意的方案。这样的原则性和灵性，说明他很有才华，是一个成熟的干部。这一切让我对他产生了尊重和爱慕，他成了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影子。一有空他的形象就出现在我的眼前。这让我苦恼也使我幸福，这些都是我回国的原因。

于珍珍：姐姐有了心上人了，能让姐姐动心的人一定是个好小伙子，这是好事，你不要不好意思，要找他谈开。我问你，他是谁？

谢毓桂：他叫李仲城，是一个基层银行行长。

于珍珍：什么，什么？他叫……

谢毓桂：他叫李仲城。

           一听这话，于珍珍心中一惊，猛地坐起来，不由自主地说：“他是我的丈夫啊！”听到这话，谢毓桂也同样一惊，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是我的妹夫？两个人心情都平静下来之后，于珍珍才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谢毓桂：好，我祝贺妹妹，你的丈夫是个好小伙子。

于珍珍：姐，他的确不错，不过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要是喜欢他你就大胆接近他吧。他要和你这么优秀的姑娘结婚，我也就放一百个心了。

谢毓桂：珍珍，你说的什么话！我判断，别说你们还没离婚，就是真离了，姐姐也不可能和他结合。姐姐不会干第三者插足的事，何况他是我妹夫。

           姐妹俩这次谈话后，怀着遗憾的心情，谢毓桂毅然断绝了和李仲城的联系。不过这样一来，也使一件有意义的事停了下来。原来在国外，她看到牛奶在商店供应量很充裕，想回来后和李仲城共同探讨一下，给市领导写出一个解决北京人喝牛奶的可行性报告，但由于俩人中断了联系，这一想法只好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