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林东农村,3岁母亲因病离世。七十年代初,十五六岁了,天生的瘦小孱弱,不力农活,自然成了街坊邻居鄙视对象。爷爷就想办法让我到林西县城的姑姑家去读书,以期养养身板,待壮些回家务农。我对这个安排茫然无措,听天由命。
初进林西中学,很胆怯,老师和同学,还有校舍,与我在农村的全不一样。同学全是干部、工人的子女,我是唯一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听到的再也不是哪个山坡牛粪多,哪个沟里柴草多的话了。从此,茫然无措的我,开始了不知不觉的命运改变 。
当时林西县行政区划辖属辽宁省,省教育组(即现在的教育厅),提出了千方百计地提高教育质量的口号,学校也铆足了劲抓起来。九年级两个班配备了校内各科的顶级老师,有中国科技大学毕业的,有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有内蒙古师范大学毕业的……他们都是学科带头人。这些县内最著名老师,名不虚传,日常发题签,模拟卷,单词卡;考试拉单桌,AB卷……都是我在农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现在看来这些极其简单的小儿科教学手段,殊不知在四十多年前是很前沿的了。
林西中学治学严谨,校风正。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当时虽没有什么校训,但老师还是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地传授知识。我记得赵相林老师每堂化学课都要说,有些东西你得记,你要记住了才能会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话我至今仍念念不忘。就是在儿子和女儿读高中时,也常常讲给他们听。
马元骐老师用腊纸钢板刻印外语单词,油印八十多份,发到每一个同学手中,课堂上再讲解检查,真可谓煞费苦心。马老师不苟言笑,但却待人和蔼可亲,当她走到你的书桌旁躬身解答时,就会让你感到亲近,心情舒畅,很自然地听她地讲解。她语调平和,发音悠美,入耳走心,课堂上一个眼神,都会让你感到是一种慈爱地鼓励。
陈思贵老师的数学测试,培养独立思考,独立完成,打乱班级,现在看来就是高考的蛇形阵,有想抄的都无招,自顾不睱的考法,不只是形式新鲜,而是真的在千方百计地提高成绩。
这在刚刚批判完“师道尊严”“白专道路”“五分加绵羊”的时候,学校就这么放手去抓教学,不仅仅是一种冒险,而且是需要勇气和胆量的。这样的训练考试,让我真正地知道了自己的半斤八两,知识是多么贫乏和肤浅,是多么无知和渺小。
强烈的求知渴望会让人自觉地去拓展求知面。我去教研室边文儒老师那里,他给我讲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必趋之" 和"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诗句;陈广老师给我讲了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典故。如果不入林西中学,就永远也不会成为林西县这些名师的学生,也可能永远也不知这些诗句的警人道理。这绝不是仅仅让我知道几首诗,而是希望一种责任担当,不计个人得失,刚直不阿,傲视谄媚,不屈与蔑视,骨气铮铮,不为利禄所动的精神走进我的灵魂。
老师传道授业解惑,教育育人,这时的我,脑子里已经不是每天总想多捡几筐粪,多拾几捆柴的事了,而是林西县有自己的作家王栋、丛培德等,有毕业于林西中学的作家王兰,林西中学校篮球队曾获全国中学生篮球赛亚军……。这些看似与我风马牛不相及,其实是极好的现版教材。成了根植在我心里的诗和远方,成了我人生憧憬期望的榜样,已远远超过了概念描述与理论解说的抽象。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天听由命只知拾柴的农村孩子了。狭隘的眼界放宽了,放远了,多了自信,有了理想,长的是克服困难的勇气,坚定的信心,努力争取前途。自以为得意地在日记上写了座右铭“进入县城三年来,有了很大收获,但必竞还是个未出茅庐被农妇都瞧不起的穷小子。切记在进取中淡然,清静时蕴含,宽心时远望,遇有低谷和挫折时,即使含泪也要默默地顶住。向前看未来,迈步顶风雨。”
刚刚步入青年的我,经受了失败的教训,困苦的磨练,磕磕绊绊,这些成了我终身受益的财富。工作后国家级的有关考试我都游刃有余,这都源于林西中学的读书和历练。
高中毕业打下了理想的文化基础,为改变我的人生丰富了知识。当初被人鄙视的没娘孩儿,结识了很多新同学和新朋友,扩大了朋友圈,参加了工作,从农村走进城镇,构筑了自己的梦想。跳出了在农村想都不敢想的圈子,看到了外边的多彩世界。我那个年代农村孩子根本没有看报的习惯,但我却能在地级报纸上发表文章了。那年我十八岁,还是个差半年才能毕业的高中生。这种思想上的突破,让我敢想,敢干了。工作后敢在省报上发表文章,期刊上发表论文,都是那次偶然成功给予必然发展的信心。如果没有这几年中学的耕读,也许至今也不会明白向报刊写文章是怎么回事,也可能不会去参加国家级别的多次考试了。
林西中学, 我在人生的岔道口上茫然无错地走进她,她却为我树起了继续前行的路标,让我眼前一亮,这是我一生中的幸事,感恩林西中学老师的教诲,感恩林西中学同学的遇见。这教诲和遇见,促成了我的人生转折和改变。才有了今天晚年的快乐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