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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搜山还在继续。
邻县的警力全部调集过来,仍然无法填补人手不足这个窟窿。傍晚,民兵已集结完毕,上千人浩浩荡荡开赴莽莽群山。深山密林犹如一头蛰伏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吞食掉这只纪律严明的队伍。
猎犬哈着粗气,老练地搜查每一处可疑的草丛。天气太热,没有树荫遮挡的地方简直要剐一层皮。浅清蓝的制服早被汗水浸透,拧一拧都能挤出半碗水。
张敬华胡乱揩掉脸上的汗水,走进临时搭建的指挥部。负责搜捕行动的是县局的人,案发当天组建了一个专门的小组。董卫军坐在电脑前,眼不错地盯着无人机传回来的图像。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向来清明的瞳仁爬满血丝。
张敬华似乎花了眼,总觉得电脑前的人苍老了几分,白发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占据了大半江山,看着扎眼。
“董队,搜查已推到第二线。”
“嗯,”他闭上眼,食指拇指合成钳挤按着晴明穴,“让他们多留意西北一带。”
西北方向是大片裸露的土地,稀稀拉拉长着几丛灌木。荒地改造的工程刚结束,还来不及种上庄稼。那里一览无遗,并不是藏匿的好地方。
“敬华,你跟我出去一下。”董卫军没有喊小张,而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同他说话。
两人出了门,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打算。董卫军蹲在那里,仪态全无,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警服,同乡下的老大爷没两样。张敬华语塞,曾经伟岸的背影已经远去,在他面前的不过是被压弯了脊背的普通人。
“有火吗?”沉默的影子终于开口。
“师娘不让你抽烟······”张敬华下意识拒绝。
“啰嗦!”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夹在手里,“火”。
张敬华骨子里还有些怵他,以最快的速度翻遍了裤兜——空空如也。他也是糊涂了,自己压根不抽烟,哪里来的打火机。
“报告,没有!”
“他妈的,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董卫军狠狠地嘬了口烟,吸得急了,口水呛到气管里,忍不住咳嗽起来。
“行了行了,别拍了,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折腾。”张敬华退回原位,如一棵挺拔的松树。
“在那里做什么?看着碍眼,你以为这是晨会啊,硬邦邦的。怎么?你就这么喜欢逆来顺受?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嘛?”张敬华脑海里浮现张脸,天生带着三分笑,那张嘴只要找到了由头,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相反,他性格沉闷,在警校时就有“闷葫芦”的外号。
“滚吧滚吧,随时报告。”又是一阵沉默。
张敬华戴好警帽,朝董卫军敬礼。董卫军头也没抬,混浊的老眼盯着连绵的群山:“东子联系过你吗?”
“没有。”张敬华右手食指轻轻地触碰裤兜里的手机,很快又挪开。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已经拨过去几十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二
无人机在密林上空盘旋,“呜呜呜”的声音惊飞了附近的鸟雀。临近的几个村子也组织了人马巡逻。
第一批上山的队伍准备撤回休整。荒草丛生的山坡被踩出无数条路,蚊子密密麻麻地扑过来,落在脸上、胳膊上,即便隔了一层布料,它也能准确地扎进皮肤,饱饱地吸食一顿。
“啪!”胡国安狠狠地拍下去,四五只蚊子尸体静静地躺在掌心。他伸手挠了几下,冲着对面喊:“老张,来了?”
张敬华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胡国安知道他的性格,也没有继续交流的打算,两队人马沉默地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对面山坳,一个影子悄悄隐去踪迹,消失在草山林海之间。
离案发已过了36个小时。
包围圈逐渐缩小,集中在阳丘山一带。附近的村镇昼夜都有警车巡视,出山的每一条通道都设置了重重关卡;无人机随着搜山人马在林海绿波之间出没。
插翅也难逃!
“回来了!”蹲守的媒体记者闻风而动,扛着长枪短跑冲到第一线。张敬华后退一步,才适应蜂涌而至的人群。
“警察同志,还未发现犯人的踪迹是否意味着他已经逃脱?”
“作为警察能不能谈谈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一个警察竟然成为行凶杀人的刽子手,是否意味着选拔制度存在问题?”
……
张敬华停下脚步,冷冷地看了眼那名记者,眼神犀利得犹如开刃的利剑。
对方率先移开目光,嚣张的气焰弱了几分。
偏有出头椽子,仗着知道些底细,趁着其他人分神的时刻,将镜头怼到张敬华面前:“张警官,我听说你与歹徒关系匪浅,不会徇私包庇吧?”
这话说的,连一旁的王队长都听不下去。搜山工作难度大,他是又累又饿,路上还喝了好几瓶霍香正气液,哪里还有精力应付这些人?蒲扇般的大手往外一扒拉,瞬间隔开了半米宽的距离。
“行啦!有什么问题去找指挥部,我们还要抓紧时间休息,晚上换班。”
跟在后面的小李默默竖起大拇指。
气氛陷入焦灼状态。
天际闷雷滚动,狂风呼啸着,卷起枯枝落叶横冲直撞。竹林痛苦地呻吟着,将背脊压得很低,几乎趴在山梁上。
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狂风吞没了犬吠及嘈杂的人声,也完美掩去了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蚊子吹起冲锋号,发起新一轮进攻:5米、4米、2米……
越来越近,它如暗夜行者,悄悄潜进敌人的防区,降落在目的地。正当它得意洋洋,千钧之力压顶而来,瞬间魂归西天。
这是他捏死的第八只蚊子。
蚊子的尸体陈列在左手掌心,每只死状不尽相同:“喏,小东西,今晚加餐了。“手掌倾覆,蚊子尸体尽数落在蚂蚁群里。蚁群炸开了锅,整齐有序的队伍被突如其来的变数打散。但很快,它们围了过来,有条不紊地搬运从天而降的食物。
“要下雨了。”他喃喃,将最后一颗山葡萄塞进嘴里,刚好滋润干枯的喉咙。泥色的包装袋与周围的枯叶同色,若不细看也不能分辨出。
他不放心,用随身携带匕首挖了个小坑,将包装袋埋入土里,又覆上腐枝枯叶,看起来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远处的山湾传来一声狗叫,渺茫得如同林间薄雾。他掩掉留下的痕迹,迅速离开。
三
黑布一马当先,它是队里最优秀的警犬,立功无数,也曾是那人最好的伙伴。
“老张,眼见要下雨,搜寻工作难度会更大。”雨水会冲走所有痕迹,包括残留的气味。
“你说余晓东也真是的,自首还能争取宽大处理,跑来钻什么荒山老林?”钟维揭下帽子,随手扇了几下。
小李一肘子拐过去,示意他闭嘴。
他们都知道张敬华与余晓东两人是过命的兄弟,出了这种事,老张肯定不好受。按规定,他和董队本该回避,但事急从权,他俩也被派来协助搜捕。
本是无心之失,道歉就显得刻意了,他只好打个哈哈,假装问张敬华下一步该怎么办。张敬华性格虽闷但专业能力极强,局里都叫他“人形警犬”。
黑布突然汪汪叫起来,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肯定有发现!”众人紧随其后。黑布钻进一人高的荻草,在里面打转。钟维拨开草丛,三尺多高的岩腔露出来。
“汪、汪、汪……”黑布蹲在岩腔前,报告它的发现。
“土是新的。”张敬华又往深里刨土,翻出一个压缩饼干包装袋,“余晓东来过这里。”
钟维拉过对讲机:“指挥部,A3点请求支援。”
搜捕人员陆续又发现了几处活动痕迹,内圈逐渐往这片山头移动,警方已然布下天罗地网。
张敬华神色凝重,凭他对余晓东的了解,对方手法专业却破绽百出。但一时半会儿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归结于逃离匆忙而导致善后不足。
天边一记惊雷,瓢泼大雨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大有吞天沃日之象。
狂风裹着暴雨,打在人身上,如同被数以万计的小石子砸中,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开展搜查工作。
雨水来不及浸入千里赤地,便携着大量泥沙从山崖滚落,东冲西决,平日进村的路上都漫上了泥水。
临时指挥部被风掀了顶,一行人只好搬进附近的民房。窗外暴雨如注,方圆十几里混沌一片,分不清楚哪里是天,哪里是地。董卫军站在窗前,手里捏着根已经燃了半截的烟卷,淡蓝色的烟雾熏得他眉愁眼苦。
“老董,想什么呢?”马光国拍拍他的肩膀。
“没,发呆。”董卫军闷闷地抽口烟,烟子窜到嘴里,呛得他直咳嗽。
“不抽烟就别抽,逞什么能。”马光国点燃一根烟,在旁边吞云吐雾,“老董,你还有几年?”
“五年。”
“五年,日子竟然过得这么快。”他沉默半晌,又道,“老董,亏你戎马半生,功劳无数,没想到临了栽了个大跟头。”
“跟头?也许是吧。”思绪飞得很远,飞到五年前那个阴郁的午后,他刚出勤回来,所长带来个年轻人要他过过眼。这人就是刚参加工作的余晓东。
余晓东生性活泼,很快就和所里上下打成一片,而同为徒弟的张敬华就显得沉闷得多。两人是董卫军的关门弟子,平日里感情深厚,曾是片区里的最佳拍档。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实习期结束,余晓东就回自己的户籍地当民警,张敬华则留在本单位继续发光发热。
“放心,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董卫军碾灭烟头,斩钉截铁道。
四
这场雨到半夜才停。山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不留神滑倒,就会带累一串人。山间又多悬崖峭壁,一旦摔下去再无生还的可能。
不过,这些与余晓东无关,在他的计划中早已预设过雨天的种种困难。他现在已经跳出包围圈,往西北方向撤退。
雨后的天空格外干净,还能看见一种浅淡的蓝色铺在云层后面。空气里是草木的清香和雨水湿润的气息。他倚着石壁,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以此平缓左脚脚踝处钻心般的疼痛。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上,躺着一条翠绿色的小蛇。
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固,像条丑陋的虫子盘踞在他的腿上。余晓东简单包扎完伤口,随手清理了现场。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只要翻过这座裸露的山头,便可以逃出升天。
植被越来越少,只有低矮的灌木丛。抬头,恍然觉得天空是那样广袤,连云朵都是棉花糖的形状,广场上老大爷手里的那个蓬松的、甜丝丝的棉花糖。
他嗜甜。工作疲惫之余,一块甜甜的奶油蛋糕就能治愈所有。
借着微弱的天光,足以看清脚下的路,甚至路边小草叶尖那晶莹的露珠。这一刻,后悔的情绪突然从心底钻出来,丝丝缕缕,蔓延至四肢百骸。但很快,他压制住所有情绪,像机器人一样闷头往前赶路。
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情急之下,他抓住旁边歪歪斜斜的一棵构树才阻止自己下滑。
山脚下,几幢楼房静静地趴伏在那里,等待黎明降临。
天刚破晓,陈必武拉着满满一车西瓜停在高速路口。
第四天,高速路口还未解封。一个警察走过来,礼貌地敲响车窗,陈必武打开车门,十分配合地让警察检查。
“警察同志,那个余晓东还没有抓到?”他顺嘴问了一句。
男警察没有回答,认真检查完可能藏人的地方,确认无误后,挥手让他离开。车子开了十来分钟,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这个路口的红灯时间很长,足足有一分钟。陈必武点开手机,几乎每条视频都在讲民警杀人案件。
“此地山多林密,搜捕难度相当大······”
“依我推测,余晓东只有两个结局,要不是自我了断保留最后一点体面,要不就是逃到国外去······”
“这不是废话嘛,能逃早就逃了,还用得着在山里喂蚊子?”陈必武关掉手机,极其鄙夷这些博主的言论。对这件事,他和当地很多人一样,或多或少保留了些不同的看法,看热闹之余还有一丝隐隐的同情。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
昨夜的暴风骤雨吹折了不少竹子,其中一根直挺挺地拦在路上,挡住了去路。陈必武骂骂咧咧伸出脑袋,那竹子不偏不倚,正好要刮过车棚,勾住就麻烦了。
旁边窜出辆摩托车。
“喂,兄弟,帮忙抬一下竹子。”他懒得下车,希望别人顺手帮忙。对方没有搭理,径直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
“我靠,啥人啊。”陈必武忍不住吐槽,从坐凳底下抽出半米长的西瓜刀,气势汹汹地朝断竹走去。
“做个好人好事,也算积德了。”他自言自语,刀刃砍破竹子的声音在这宁静的早晨分外刺耳,连同那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陈必武赶紧钻回车上。警车出动,必有大事。
“师傅,看到一辆摩托车过去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话音未落,警车呼啸而过,惊得他出了身冷汗。莫非,刚刚的是余晓东?
五
“老董,余晓东的话能信几分?”
“十分。我们不能拿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开玩笑。”董卫军顿了一下,“我相信敬华的判断。”
“可他是个逃犯,这很有可能是余晓东的调虎离山之计。”马光国反驳。
“他也曾是人民警察。”这句话说出口,连董卫军都觉得羞愧。没想到马光国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对讲机:“所有搜山人员有序撤离;封锁丹阳一带的所有路口,拦截车牌号为H124的摩托车;马上通知村委会,组织群众撤离。”
余晓东的反侦察意识特别强,刻意避开了天网和所有哨卡,专挑小路走,很多地方小车无法进入。
追击的警察在西门村发现了丢弃的摩托车。
西门村三面环山,地势更加复杂。余晓东入山,就如游鱼入江,再要抓到他就难上加难。
“这余晓东属泥鳅啊,这么能钻!”马光国头疼,现在外界的目光都盯着丹阳,一但余晓东出逃的消息泄露,必然会引起社会恐慌。上头已经把这个案子拉入了重点关注的范围,加上社会各界的舆论都能把县公安局的大门冲垮。
“不行,立即找余晓东的家属劝其投案自首!”
“找谁?”董卫军抹了一把脸,似乎这样能够抹去满脸疲惫。他的脑袋就像要爆炸了,一帧帧影像在脑海里闪现,“他爸妈早死了,兄弟俩就靠奶奶拉扯长大。十天前他弟跳楼自杀,他奶气得当场晕厥,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马光国沉默,余晓东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一场骗局毁掉了几个家庭。
“老董,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因为余晓东一事,我们警察受到了无数猜测与质疑,你我都是老同志,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身衣服被泼上脏水吧。”
董卫军摘下警徽,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警察的荣誉,我看得比谁都重!余晓东一天不归案,我董卫军一天无颜面佩警徽!”掷地有声,更是一句誓言。
“老董!老董!你去哪?”马光国冲着他的背影喊。
“去抓那个小兔崽子!”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张敬华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师父,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董卫军被问得一愣:“7月18号。”
“七月十八,今天是余晓东奶奶的头七。”张敬华继续说,“我大概知道他去哪儿了。”
暮色四合,倦鸟归林,村子里陆续燃起炊烟。
村口走来一个人,一米七几的个子,不胖不瘦。头戴着黑色遮阳帽,脸上挂着普通医用口罩。他刻意避开人多的大路,挑了条长满野草的田坎走。
“人来了。”埋伏的警察不由屏住呼吸,等待大鱼钻进笼子。
门外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
吱呀——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四五个警察按倒在地,疼得他吱哇乱叫。
“不对,这声不是余晓东。”
钟维扯下他的口罩,扭曲到变形的五官露出来,全然陌生的脸。
“警察叔叔,我是好人!”喊得那叫气壮山河。
“好人?你跑这里来干什么?”小李也是窝火,埋伏了这么久,结果被这个小子破坏了。
“我接到一个订单,要来帮忙打扫卫生。”石磊也觉得冤枉,他就是做个兼职,怎么就成了违法公民了。
“打扫卫生需要打扮成这样?”钟维压着火气,耐心询问。
“客户说他家灰尘大,要做好防护,他让我这样打扮。”
“大路不走走小路也是对方要求?”
“对,不按照执行给我差评怎么办?”石磊理直气壮,尽心周到的服务可是他订单越来越多的秘诀。
“算了,小李,带他下去接受教育。”钟维决定不与他继续纠缠,余晓东明显是识破了他们的计划,如今想要瓮中捉鳖更是难上加难。他拨通了马光国的电话,对方道:“西门村山上发现余晓东活动踪迹,先把人撤回来。”
一大群人来得悄无声息,走时也安安静静。
夜深人静,村子里的狗不时叫唤几声。
余晓东轻手轻脚拉掉门栓,屋子里漆黑一片,但房子的布局他早已烂熟于胸,很快就穿过猪圈走到堂屋。香烛纸钱的火光把黑夜烫开了一个口子,供桌上,两张人像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眉清目秀;一个是慈眉善目的老婆子。
“奶奶,阿远,我来看你们了。”
最后一丝火光被黑暗吞没,只留下余烬睁着猩红的眼。
啪——灯突然大亮,犹如白昼。这还是余晓东怕奶奶看不见,特意买的大灯。
余晓东跪在灵前,就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余晓东,跟我回去!”
他仍旧不言不语,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又转过身朝董卫军磕了一个头:“师父,我,愧对您的教导!”
“师父?你在动手时怎么没想起我这个师父来?”董卫军痛心疾首,“听一句劝,跟我一起回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来不及了,师父,我已经回不去了!”沉闷地哭声传来,听得张敬华心里不是滋味。那哭声飘到屋外,连钟维几人听了都觉得心酸。
“人啊,一步错步步错,唉······”小李有些感慨。
“干什么,余晓东!”董卫军的怒吼。
“不好,出事了!”钟维几人持枪冲进去,董卫军和张敬华蹲在地上,他们围着奄奄一息的余晓东,喷涌的鲜血很快染红了蓝色警服。
于此同时,丹阳村落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一刹那山摇地动,房子瞬间被埋在厚厚的土层下。
六
三日后。
“虽然嫌犯已经畏罪自杀,但这件事背后的原因值得我们深思……”短视频博主头头是道,认为自己完全洞察了人性。
陈必武噗嗤笑出声:“有什么原因,仇杀呗。”可惜了,那人还是个好警察。
“不管他之前是什么样,当他动手杀人的那一刻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关掉手机,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张敬华伸手抹掉镜子上的水雾,唯有这样他才能看清楚自己的样子。
“对不起,我给警察摸黑了。”耳边又响起这句话。
张敬华扣上最后一颗扣子,随手关上房门。